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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养了第三者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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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医治爱的河流】

受访者|小树   采访|喻书琴


为什么我这个健康人却生了一个脑瘫孩子?听到有姊妹的残疾儿十岁被神医治,我祷告求神,十岁前我负责,十岁后神负责我的孩子。十岁时孩子却病重去世。心痛未平,丈夫外遇,抱回情人生的婴孩。收养他非人性所能担当,我这个罪人需要体会基督无条件的爱是什么。

 

“这孩子脑子有问题,可能是脑瘫……”大夫一脸严肃地对我说。1996年春,我抱着刚出生4个月的儿子小野去医院检查。听到诊断结果,我打了一个深深的寒颤,几乎痛不欲生。

 

然而,这似乎又在意料之中,我还记得生产那天,孩子头太大出不来,最后医生决定引产。可能是产钳太用力,孩子虽然出来了,但头部有些变形……当时我就有不祥的预感。

 

我记不得自己和丈夫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回家的。天、地、屋子、摇篮,都是灰的。我还安慰自己,医生只是说是有可能,没有说一定如此。然而,幻想总是让现实打脸。孩子到了一岁,不会走路,不能动,只能躺着或趴着,呆呆的,不会说话。由于他的病症属于脑瘫中最严重的一种,针对残障儿童的康复训练对他的治疗效果几乎为零。

 

每一个痛不欲生的日子里,我只能祷告。就像赞美诗《亲爱主,听我祷告》所唱的:“像火车驶过无尽头的隧道,何时能再阳光普照;像迷羊横渡无边际的旷野,何时能再远离风暴,亲爱主,听我祷告,我孤单,别无倚靠;经风暴,长夜漫漫,求主恩手步步引导……”

赞美诗《亲爱主,听我祷告》,时长3分钟,请于wifi环境下收听。

“快回去吧,这个孩子需要你!”


其实,我早在少女时代就接触了基督教。那时,我母亲出现严重的更年期症状,每日哭泣,沉浸在消沉的情绪里,经常失眠,最厉害的一次,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到医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看过中医,甚至请过巫师,都没有缓解。

 

我当时跟着一位老师学缝纫,这位老师待人接物非常亲切仁厚,每天都喜气洋洋的,而且喜欢唱歌。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一位基督徒,唱的是赞美诗。这歌怎么这么好听呢?而且有一种喜乐的力量,如果我妈妈听到这么好的歌,也许情绪会改变。

 

于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央求母亲跟我去教堂。妈妈不肯,我便拽着她去。去了三次,回家后,她竟然倒头就睡,一口气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她说在梦中看见一个穿着光明洁白衣服的人,她便接受了耶稣作生命的救主。

 

从那以后,她变得非常喜乐。出于孝心,我开始陪她参加聚会。我喜欢赞美诗优美的旋律,但一到牧师讲道,便觉得索然寡味,那时人还年轻,没经历人间疾苦世事无常,觉得未来一片光明,所以对什么罪啊、天堂地狱啊、救赎永生之类的教义,我无法认同。我自负地想,妈妈需要信主,但我不需要。

 

在镇子上做了几年裁缝后,我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媒人将一个本村的男人介绍给我,他看起来忠厚、老实、勤快、聪明,我俩对彼此印象还不错,于是就顺理成章结了婚,第二年,有了儿子小野。

 

照理说,这应该是很幸福的事,然而,因为这次生产中的这次医疗事故,苦难降临到我们家。






生完宝宝后,为了谋生,我们夫妻到上海打工。那时租的是不隔音的民房,因为孩子夜里犯病,总会习惯性的大哭大闹,其他房客纷纷抛来冷眼和嘲讽的目光。

 

我很痛苦,也很自卑,心里充满埋怨。为什么残疾人都能生健康的孩子,而我这个健康人却生了一个残疾孩子?为了照顾他,我没法上班赚钱,常常被孩子弄得精疲力竭,家里也是一穷二白。周围人给我出主意,有人建议扔了他,有人建议我送福利院,我很纠结,没有出路。

 

记得有一年的大年三十,天下着雪,大地白茫茫一片。和我的心情一样,迷茫啊迷茫。我看着脑瘫越来越严重的孩子,看着镜中越来越憔悴的自己,悲恸不已。没有什么能安慰我,除非孩子重新变得健康——像那些正常孩子一样。

 

我心一横,把孩子交给丈夫,赌气出门。一边走,一边哭。走到荒郊野外,哭着跟主祷告:“为什么这孩子会这样子?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大的打击?是我造了什么孽以至于要得到这样的惩罚吗?你告诉我答案!你告诉我答案!”哭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温和而厚重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快回去吧,这个孩子需要你! ”

 

我想,那应该就是神给我的回复。对于苦难,祂不告诉我为什么,只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于是,我擦干眼泪,快步走回家,一把抱起嗷嗷待哺的孩子。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天涯海角也要带着他,神在他身上必有美意。从那以后,我不再纠结要不要继续养的问题,内心充满有神同在的平安。

 

期待10周岁的奇迹发生


苦难往往是认识神的起点,我变得很渴慕去教会听道和读圣经。《以赛亚书》说:“主虽然以艰难给你当饼,以困苦给你当水,你的教师却不再隐藏,你眼必看见你的教师……”《诗篇》说:“我若不信在活人之地得见耶和华的恩惠,就早已经丧胆了,要等候耶和华,当壮胆,坚固你的心!”

 

我爱小野,有谁不顾惜自己的独生子呢?一想到上帝赐下自己独生的爱子,从马槽婴孩到十架罪犯,背负人的罪恶,经历人世间的各种忧患疾苦,我便知道父神也怜恤我为母的心,觉得自己被深深安慰。我常常在脑瘫的小野面前读圣经,唱赞美诗。我相信即使智障如他,也会感受到。





教会弟兄姊妹也爱小野,好几年时间都在为孩子得医治祷告。有一次,我在教会听了一个见证,一个姊妹生了一个身患重度残疾的孩子,没想到蒙神怜悯,在孩子10岁那年,孩子居然彻底痊愈了。我听完后便向神祷告:主啊,你是大有能力的主,你也怜悯我,如同怜悯那个姊妹,在10岁之前,我来负责小野,在10岁之后,求你来负责小野。

 

就这样,我便特别盼着孩子10周岁,总觉得到了那个年纪,神可能会医治他。很快,2006年迎来了小野的10岁生日,我期待奇迹发生,尽管他的状态是每况愈下。

 

有一天,我发现小野口腔有点溃疡,我如往常一样给他上药。上药后又给他洗澡,洗着洗着,突然发现他一直在抽搐,我觉得不安,便赶快抱着他去了医院。医生一见小野抽搐成这样,当场就变了脸色,赶快带进手术室抢救。然而,到底没有救回来。

 

我不肯相信孩子没了,在医院嚎啕大哭,医生不允许我在公共场合这样失态,将我劝了出去。我只好躲在医院外面的草丛中,在那里哭,求主让他起死回生,如同对拉撒路那样。主你不是可以显神迹吗,如同对做见证的那个姊妹的孩子那样!

 

然而,神给我的回应却是:“这个孩子在我手中,他已经进了天国。”我想,如不是神给我的这句应许,我可能就精神失常了。听到噩耗赶到医院的弟兄姊妹事后回忆说,当时我整个人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像失去孩子的祥林嫂一样。

 

料理完小野的后事,我和丈夫相对无言,陷入长久的痛苦中。空气中到处回荡小野的影子,让我几乎奔溃,直到有一天,我看圣经,《撒母耳记》中的一句经文给了我安慰:“我们早晚要到他那里去,他却不能到我这里来。”

 

是啊,“我们早晚要到他那里去,他却不能到我这里来”。小野已经去了那好的无比的天家,我现在行走人生窄路,将来还要与他团聚。因为神应许,“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上帝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的”。




丈夫外遇有了孩子


小野去世后,因为身体原因,我没法再怀孕。那段时间,我更殷勤地去教会,神的话语和诗歌总是给我很大力量。在世上有苦难,在主里有平安。这平安是真平安,是世界不能给予的。不信主的丈夫则将焦点转移到事业上面。这些年,经过辛苦打拼,我们在上海这座城市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车,有了自己小小的公司……

 

然而,丈夫回家越来越晚。直到有一天,我们共同的一个朋友突然发给我一张婴孩的照片。他说:“嫂子,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大哥在外面有人了,这是他们刚生的孩子的满月照……”

 

丧子的痛苦已经让我心如刀绞,丈夫外遇无异于雪上加霜。谁说共度患难后的夫妻感情会更加坚固?但我始终尽量保持平静,希望维护自己的尊严,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挽回男人的做法我看不上。我开始请律师,准备各种资料。

 

我对他说:“我们离婚吧,我成全你!孩子生了,说明你们还是有感情的。离婚了,你也不会失去什么,该有的都有——新的妻子、新的孩子。”谁料,他沉默半天,居然说:“我不离婚!我要跟你去信主!”然后,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昏了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现在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希望花更多时间陪我去教会。

 

我几乎惊呆了,这怎么可能,这10年间我一直为丈夫的信主祷告,他却不屑一顾。这次,他居然主动提出信主,莫非真是神听了我的祷告?我心软了。如果不是出于拯救一个灵魂归主的心愿,我一定会选择离婚。既然他现在表示悔改,我开始带他去教会,他也很殷勤地听道,于是,离婚的法律事务暂时悬置起来。

 

然而,单纯的我低估了男性的复杂心思,离婚对他没有好处。不错,他会得到新的家庭,但他会失去旧的财产。对于在社会上辛苦打拼多年才换得今日财富的男人而言,他怎么舍得放弃——哪怕是分割一半的财产?此外,那个女孩毕竟和他相差近20岁,他总觉得思想上、文化上、生活习惯上差距甚大,做情人还可以,但不适合进入婚姻。所以,他那时跟我去教会,一半是负疚,一半也是为了讨我的欢心。

 

可是,即使不离婚,他们生的孩子怎么办呢?丈夫断断续续告诉我,女孩怀孕后,他曾建议打掉,女孩坚决不肯。原来,女孩之前就流过几次产,医生说如果这次不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怀孕了。丈夫很现实地劝她:“你即使把孩子生下来,我也没法离婚娶你,只能在经济上支持。”女孩则说:“不用你负责,我自己养就是了。”丈夫只好说:“你如果打算单身自己带,我没意见;但如果你要结婚,带着孩子嫁人肯定不方便,请把这孩子给我。”

 

就这样,女孩对无法生育的惧怕远大过了做单亲妈妈的惧怕,就把孩子生了下来。






你如何为她祷告,就如何对她说话


我以为,女孩现在已经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了。没想到,一个月后,丈夫突然将孩子抱回家。“我跟她大吵了一顿,她一个人回老家了。能不能先放到我们家呆几天?”丈夫低声下气地求我。

 

我猜出八九分,应该是她生下孩子后,才发现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养孩子是多么艰难,那不仅是经济上的,更是心理上的,还有周围舆论的。她希望能有个正常健康的家庭,希望我丈夫离婚和她结婚,但我丈夫不同意,所以两人发生了严重冲突。

 

我心中也是有怒气的,你们俩犯下的错误自己解决,为什么要我承担?我才不要管呢!然而,看到那个在襁褓中“咿咿呀呀”的小男婴,我的心又软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它有什么过错?于是,我祷告,求主加给我智慧和力量,让我能接纳情敌的孩子。

 

孩子叫小阳。我给小阳换尿布、喂奶瓶、白天陪他玩、夜里哄他入睡,就像当年对自己的儿子小野那样。但心里依然很挣扎。毕竟这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不是从福利院或者陌生人家抱养的孩子,而是情敌的孩子。

 

挣扎之余,我也开始为那个女孩祷告。想想看,经历十月怀胎之苦、分娩之痛,现在没有丈夫,孩子不在身边,也怪可怜的……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某一天,突然传来“砰砰砰”敲门声。我开门一看,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年轻女孩。我立刻明白这女孩是来要孩子的。我暗想,如果女孩真愿意带走着孩子,我也乐得省心。

 

女孩站在客房,一边紧紧地抱着孩子,一边狠狠地骂我丈夫。丈夫则坐在客厅,低头垂首,任凭她骂。我呢,退回主卧里,跪下来祷告。“主啊,我该不该好好训这个做小三的女孩一顿?”然而,主给我的答复是:“你之前如何为她祷告,之后就如何对她说话。”

 

我明白了,主让我饶恕她。我走进客房,安慰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孩:“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也经历过生孩子,我那时还是难产,好几天痛得不行……”女孩一听这话,眼泪就更止不住了。就这样,我们俩坐着,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彼此的心理距离拉近了。

 

我这才得知,女孩回家后,自己也没了主意,父母勃然大怒,让女孩过来讨个说法。但她父母劝她以前途为重,坚决不同意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家自己养孩子。

 

“大姐,我知道他不肯离婚,还是对你的感情比对我深,我一个人也养不了。是我不好,不配做妈妈……我看得出,你心很善良,会对孩子好……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她边说边哭。我也哭了。但是,我真要一辈子养情敌的孩子吗?我心里不停祷告,主赐给我深深的平安,我便答应了。女孩给小阳拍了很多照片,然后就恋恋不舍地走了。走之前,她请求在孩子三岁之前再来看他两次。我同意了。





无条件爱这孩子,因为他是无辜的


现在小阳已经7岁多了,她从未来过。我知道她不是不想,而是不忍,不忍触动内心的情感波澜。不过,她会主动电话或微信我,问问孩子现在的情况,也会说说自己的情况——她后来结婚了,至于有没有再怀上孩子,我没好意思问。

 

丈夫倒是再没有和那个女孩联系过。我知道,丈夫虽然从现实角度考虑问题,做出很绝情的决定,但内心多少是内疚的。他有时候在半夜三更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叹气,想必他觉得对不起小阳的生母;而这女孩,势必怨他一辈子。所以婚外情看似潇洒,实则沉重,一失足成千古恨。

 

至于我自己,因为没有孩子,所以对小阳尽心尽责的——从人性的角度,如果我自己也有孩子,说实话估计不会去收养情敌的孩子。

 

当然,我承认,开始的几年试探和挣扎也特别多。自从这事风平浪静之后,丈夫又不太愿意跟我去教会了。我觉得他并没有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是需要救赎的罪人。之前主动提出去教会,只是为了逃避离婚风险而已。又想到他婚外情对我的深深伤害,还得承担这种伤害造成的苦果,我也觉得很痛苦。事实上,我用了5年时间才彻底饶恕丈夫。这个过程实在是不容易。

 

因为感情上的波动,有时会把对丈夫的怨气迁怒在孩子身上。但往往在这种时候,神就会光照和警醒我,既然当初是我做出收养情敌孩子的决定,就要为这决定所蕴含的代价负责到底。而这不是人性能够担当的,只能依靠神。我也是罪人,不是圣人,我需要体会基督无条件的爱是什么,并化为真实的行动,无条件爱这孩子,因为孩子是无辜的。

 

这7年多里,我和小阳建立了深深的感情,看着他从婴儿成长到小小男子汉,一点点学习走路、说话、写字、学习、甚至能帮我做家务。神也在养育的过程中不断塑造我的生命。

 

养孩子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还是养儿防老?我想,是为了付出与欣赏。不求孩子完美,不用替我争面子,更不用帮我养老。只要他能健康快乐,让我有机会与他同行一段,并让他有机会认识神的大爱,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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