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这样的历史，

还能为自己是这帮人的后代

而感到骄傲自豪的，

真是精神自虐狂。

装我都不想装了。

1

我继续讲……

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后生了两个儿子，这哥俩都给神献祭，一个献了羊羔，一个献了蔬菜。神喜欢那个献羊的，然后献菜的就生气了，估计气的不轻，把人杀了。

杀了以后还挺有理，神问他你弟弟哪儿去了，他说我忙的很，哪有功夫看着他。神居然没把他弄死，而是把他放逐了，还给了他一个不死的记号。这人叫该隐。

该隐的后代里有很多祖师级人物，搞畜牧业的，搞器乐的，用铜铁做各种工具的，这大概也得是搞工业的祖宗。看来人类文明是由这家人发展出来的。然后，神又让亚当夏娃另外生了个孩子，代替死的那个。这孩子叫赛特。

赛特家没什么有趣的事，从生到死，半页排比句就交代完了。不过这家人活的倒是都挺长，但干嘛了不知道，只记了他们一个一个活过，生过，死了，而已。我一扫而过，到了挪亚洪水的段落。

不想讲了。我跟乐童说，我们出去吃点好的吧。

2

我们走到了街上。我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我问乐童想吃什么，她说我们去喝羊肉汤吧。我们到了喝羊肉汤的地方。

很破的门面，从门口看进去，就只有油腻二字形容的了。这油腻想必有了年头，已经腻出门外至少两米。两米见方的地面都是黑的，走上去有粘鞋的感觉。我以为乐童起码会选个干净点的快餐店。但已经走进来了，再走出去岂不是白把鞋糟蹋了。

乐童说她来买票，然后给我指了一下侧面的窗口，说你去那边排队。我给了她五十块钱，然后走到排队领汤的地方。前面有个男人端了个锅，等在一个女人的身后。我闻到一股浓郁的羊肉味，生熟混合在一起。这种味道，饿的时候会觉得香，吃饱后便会自动把肉香过滤掉而只闻到肉腥。

乐童找了38块钱回来，给了我两张纸片，上面写着五元。她端着两个红色塑料小碗，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那里坐下，小碗里装的是饼丝，乐童说一会儿要泡在汤里。我端着汤过来。乐童说能不能再买瓶汽水。

我又给了她五块钱。她拿着两个橘黄色的玻璃瓶回来，很满足的样子。她说这是她爸爸活着的时候经常来的地方。我说你爸爸生活还是挺朴实的啊。她说他每次点的都是一百元一碗的。我差点喷出来。

“这不是才五块钱一碗吗？”

“你早上来喝，五块钱一碗的都没人买，最少也是十快，十五的，但还有些人是专门来喝一百元一碗的。”

我很差异，“乐童，明天早上我们来尝尝。”

“别了，明明可以吃二十顿。”她端起碗，吹了一下浮在汤面上的辣椒油，“不过我爸要是知道我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一定会再死一次。”

我呵呵笑笑。觉得这个话不好接下去。就说，“价格的不同，是肉多肉少的问题吗？”

“不只是肉，主要是汤，”她把饼泡进去，“但一百元一碗的里面有腰子。”

“嗯，挺好吃的。”很烫，我尝了一口。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我小时候这家店就这样，现在连桌子椅子都旧成这样了，为啥不好好装修一下呢？”

“就是因为生意一直很好，所以不需要装修啊。”饼丝已经泡软，我吃了起来。

“那倒也是，很多人专门从郑州开车来吃呢。”

“你们这边的人真有意思，有人专门到郑州看电影，有郑州的人专门到这边喝一碗汤。”

“很正常啊！”她很轻松的说。

“明天早上你带大叔来见识一下！”

她很得意的样子。

出门的时候，我大步跨过黑腻路，一低头看到前面居然有一段更黑更腻的……隔着羊肉汤馆与其中间一段白刷刷的水泥地。

我巡视上方，看到红色招牌，写着“劝君上当，上当一回”，下面小字写着“米线、卤煮……”

“乐童！你们这里太有意思了。”我走过去，“唉，明天我们还是来吃这个吧！”

“那个不好吃。”乐童慢悠悠的跟过来。

“你吃过啊？”
“开封没有人没吃过。”

“这么厉害啊，你们这里的商家都这么懂消费者心理学啊！”

“什么消费者心理学？开封有好多家分店。”

“就叫‘劝君上当，上当一回’？”

“对，所以你就别来了。”

“不不不，明天你来喝一百块一碗的羊肉汤，我要吃这个。”

“你不是能识破他这是商业手段吗？为什么还偏要上当？”

“选择性被骗，因为花的是小钱。要是太贵就……唉，这个不会也100块一碗吧？”

“没有，10块钱左右就够了。”

“好啊，那就这么定了啊！”

我们终于又开怀的笑了。好像吃饱以后，烦恼都不在了。好像又回到那个很愉快的时光。那个时候我们就是吃吃喝喝爱上彼此的……

“乐童，我俩今天住宾馆吧？”我继续有兴致的说。

“不。”她赶紧回答。“嗯……我答应艾幽薇姐姐，今晚给她背十诫的……明天就安息日了……”

我好讨厌那个女人。

我明天也不想来吃腰子了！

3

果然，我们没有再来。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我吃了碗泡面。不知道她吃了什么，我吃完出来的时候她在睡午觉，我转了一圈，无事可做，又觉得困，就也睡了个午觉。

再醒来，太阳就准备落山了。

乐童在看书，我也拿起来翻了翻。我们谁也没再提喝羊肉汤和去劝君上当这回事。我叫她过来一起把马扎们摆好，那些来安息的人，陆陆续续的来了。

4

“听说你对上帝的存在还有疑问？”人还没来齐，艾幽薇问我。

“对，我没有证据证明上帝不存在，但也没有理由证明上帝存在。”

十天以来，艾幽薇和张乐童成了很亲密的朋友，两人听完我的话竟然相视一笑。

“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拿到实验室证明，就像明天的太阳还会从东方升起。你相信吗？”

我以为她会讲很久，就调整到要听课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发问了。

我回答，“这是常识。”

她说，“你相信常识？”

我点头。

“你知道吗？人一般会依赖三种相信。”

我不知道，你说。

“第一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相信我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当然。我又点点头。

“但是眼睛会欺骗你。”

“比如刘谦，我们总是眼睁睁看着他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而你不会真认为那是真的不然就是特异功能了！”乐童迅速插进来这么一句。

“所以，眼睛不是完全可靠的！”

“嗯，这个有道理。”我再点点头。

“魔术第一定律，眼见未必为实。”乐童又迅速插进来这么一句。

艾幽薇继续说，“第二，相信你自己信任的人。”

“是的。”

“比如，你信任我。我对你说胡同口停了一辆白色的宝马车。你没有去看过，但是因为信任我所以相信我说的话。”

那不是我的车吗？唉……现在它在哪儿啊……

“可是我有可能会骗你！对吗？”

“啊？”我回过神。

“对吗？”

“对……”

“这就是说，相信可靠的人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的。”

我再一次点点头。

“第三种相信，相信常识。比如，我告诉你，我曾有过18岁的时候。你虽然没见过我18岁的样子，而且，我也许以前经常欺骗你，可是你还是会相信这件事的，对吗？”

“嗯，对。”

“为什么呢？”

“这不需要证明，这个是……”

“常识。”

“对，是常识。”                            

“好，请你告诉我，以上三种相信哪种最可靠？”

“相信眼睛，相信别人，相信常识？”

“你觉得相信哪种最万无一失？”

“常识。”

“好的，那么我们对待任何未知的事情，就不应该只凭眼见和听别人说的来决定要不要相信，对吗？”

“不相信眼睛，不相信别人，只相信常识？”

“不是彻底不相信，而是参考。主要是相信常识。但更重要的是，不要把相信不相信仅仅建立在别人说了什么，和你的眼睛上，比如眼睛没看见你就不信，比如从小你的无神论观点是被别人建立起来的，你就盲目的相信……”

“明白了。”

“太好了，那么我想你应该从常识里去想上帝存不存在这个问题。”

……

一阵单薄的掌声，“太对了！”是乐童。

“常识是什么呢？赵大卫先生，请你举起右手……”艾幽薇说。

“不用了，我已经给Solomon举过了。”

5

那晚，艾幽薇带我们复习了《创世记》。从上帝造人，到人反叛上帝后穿着皮衣离开伊甸园，生儿育女。再到人类遍满地面开始各种作恶，甚至联合在一起建造一座叫“巴别”的塔来显示自己很能，上帝看人‘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凑一起就只能无视祂，终于看不下去，下来把人们的语言变乱，使塔停工，甚至降下大水，灭了一切，只留下挪亚一家八口。然后，我们熟悉的鸽子叼回了橄榄枝。水退了，人类重新登陆这片土地。

上帝说，从现在开始，人的寿命范围是120岁，而昼夜、寒暑、稼穑就不再停息了，并且可以吃肉，但是不能吃血，因为血是它的生命。为此，上帝跟人立了个约，记号就是彩虹。

讲到这里，艾幽薇说，“挪亚方舟已经找到了，就在土耳其！考古学家正在进一步确认。”她说，“连找到的地点都是和《塔纳赫》的记载相符合的！”

我看到人们的眼睛都亮了。然后，Solomon给我们继续讲了《出埃及记》，摩西五经的第二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关于全人类的事忽然不说了，开始讲一个叫亚伯拉罕的人。神对他说你要离开自己老家，到一个叫迦南的地方去，我要把迦南地赐给你，让你在那里成为大国，甚至世界上其他民族国家也要因为你而被赐福。那个地方就是现在的以色列，《塔纳赫》上形容为“流奶与蜜之地”。

但挺遗憾的是亚伯拉罕的老婆不能生育，他们根本没孩子。而神却说他的后代要像天上的星星，海边的沙子那样多。于是他们自个儿想了个办法生了个孩子出来，就是艾幽薇说的，丫鬟生出的回民的祖先。他叫以实玛利。

生是生出来了，但神不高兴了，说这个孩子不是我说的那个孩子，你亲老婆生的才是，星星也得来自他才行。你，第二年重生！

这老俩可为难了，年轻时候都没这本事，到老了你给我提这要求。可谁知神还真是神，第二年，亚伯拉罕整一百岁，他老婆把儿子生出来了！

这孩子叫以撒，但刚长了没几岁，神让亚伯拉罕把以撒烧了献祭。他领着孩子就去了，捆上柴火背着往山上走。孩子天真啊，问爸爸，柴火都齐了，献祭的羊羔怎么没见着呢？亚伯拉罕心想就是你啊！但他说神会自己预备的。

到了地方，这老头扎起柴火，把儿子捆上就要下刀子。

一声且慢！神阻止了他。还真给了他一只羊羔代替他的儿子。看来神是试试他。那孩子没死成，健康活泼的长大了，娶了个能干的老婆，生了对双胞胎。小的比较有心眼儿，不怎么出门儿，在家里琢磨事儿。豆汤蒙哥哥，肉汤蒙爸爸，前后两顿饭下来，骗得了长子权。

这孩子叫雅各，后来神给他改名字叫以色列。但谁知道我的祖宗以色列往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先是躲避哥哥追杀，逃跑到舅舅家，然后看舅家小妹长得好，就追人家，白干七年活。

没想到竟被舅舅忽悠，把丑姐姐迎进洞房，天都亮了才发现不是自己心上人。跟舅舅理论半天，弄的来来回回给人家干了十四年苦力，总算把姐俩都娶了。但因为女人间生孩子，又是生又是生不出来的事儿，再扯进来两个丫鬟一起竞争……

就这么着，四个女人生出了以色列十二个支派。

看着这俩人兴高采烈轮流的讲，我真是理解不了！就这样一个民族史，到处宣扬，究竟什么意思？这在中国人看来叫家丑，但犹太人把这些家丑记载的清清楚楚一代代往下传，还恐怕有人不知道，专门开个班儿来教。

不过，十二支派总算都生出来了，这才正式开始以色列史。该写点儿高大全的了吧？没完……这十二个孩子因为妈多，事儿也多，个个事儿妈。大儿子跟其中一个妈睡了，又合起来把他们公认的最事儿妈的弟弟给卖了！

这小兄弟，专爱上老爹那儿打小报告，还总作些奇奇怪怪的梦讲来讲去抬高自己，总算把大家伙惹恼了。他叫约瑟，因为情商低的缘故，被哥哥们卖到了埃及。

而情商低的人智商却很高，在埃及，他发达了起来，当上了宰相。那时全天下饥荒七年，他为埃及提前储备了很多很多粮食，通过救济百姓，把土地都收了。甚至这消息传回老家，哥哥们也来求他，他的梦实现了。

这约瑟心眼儿好，没有报仇，哭了又哭，把全家都接了过来，不只保全了他们的性命，还让他们过上了挺富裕的生活。这个家族就算在埃及定居下来，慢慢成了一个民族。

创世记结束了。但我觉得写的不好，开头那么壮观，又是造天又是造地，结尾居然结束于渺小人类的一场葬礼。雅各，约瑟……这帮人都死了。

很多年以后，领导换了，这个民族在埃及失去势力，慢慢沦为奴隶，甚至第一次遭到灭种的威胁。不同于希特勒，埃及法老毁灭犹太人的方式是杀男婴。奇怪这世界上总有人恨这个民族恨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有一个叫摩西的孩子，阴差阳错被法老女儿收养，养在了法老的皇宫里，学了很多本领。长大后得到神的命令，要把以色列人从埃及带出来，回到神赐给亚伯拉罕那流奶与蜜的迦南地。

但法老不放人啊，怎么说也不放，死活不放，就挨打了。神降了十个糟心的灾给埃及，又是青蛙，又是苍蝇，跳蚤、蚂蚱全上。雹子也下，疮也长。河水变成了血，一次比一次恶心。

但法老依然一次又一次出尔反尔，最后，神来了个最狠的——把所有埃及人的长子都在一夜之间弄死了！这就是逾越节的来历，我认真的看了这一段。灭命的天使在击杀长子的时候，越过所有在门楣门框上涂了羊血的以色列人。

埃及已经稀巴烂了，法老这才放以色列人走。放了又不甘心，眼看着以色列人走过一夜吹干的河床，自己却带着全军覆没在红海里。

倒是挺惊心动魄，按道理这会儿该带着胜利的欢呼挺进迦南美地了，可惜这帮以色列人实在不怎么样，素质不高，意志力也不行，没走几步就发牢骚，抱怨摩西抱怨神。渴了也闹，饿了也闹，吃腻了都闹。

拖拖拉拉往前走，走两步还吵着要回去，费劲！也不听话，不让干啥偏干啥，趁摩西不注意就造了个金牛出来，非说这就是领我们从埃及出来的神，把摩西气的连神亲手写的十诫法版也摔了。

这之后，清理门户。神又重新给摩西写了十诫，摩西拿着石板下来，给他们定了许多规矩——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干什么的时候怎么干，干了不能干的怎么办。还教他们造帐幕，帐幕里面要摆放些什么物件。

到这里就不讲故事了，我就没怎么听，也没怎么看。

艾幽薇说你们回去要继续往下读《塔纳赫》，下周我们学习《利未记》，《民数记》，《申命记》这三卷。

读着这样的历史，还能为自己是这帮人的后代而骄傲自豪的，真是精神自虐狂。装我都不想装了。

散会，Solomon祷告。

按说应该安息到底，但我实在想出去走走，就趁着艾幽薇不注意，大家互相“沙龙”的时候，拉着乐童随散去的人群溜了出去。

我们步行走出胡同，来到最近的五毛便利店。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