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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可笑,我的姑娘,
她眨着天大的眼,
思考如此终极的问题,
她那股一下子就能想明白的劲儿,
让我又轻蔑又畏惧。
ID:yani3927 | 整编: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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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找不到自己了,我弄不清自己是什么了,我的那股劲儿离开我了。甚至当我一不小心想到我的从前,都忽然觉得生疏。
我很久没有回过头来迷恋自己,我的能量是从自己里面发出来的,我怎么会亲吻那个消耗我的人?我应该继续爱自己,深深的爱自己,带自己去做自己满意的事。
而我被这个不是我的人带到了我毫无兴致的生活里,我迷恋了她,我听了她的。
我明明是一个自觉性很强的人,我自己给自己留作业。我逼着自己做一本叫《三点一测》的课外练习题。我逼着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一直活的很有意识。我其实可以瞬间回到我自己,但我现在怎么会想再赖一会儿。难道这种相互糟蹋的生活也有它迷人的地方吗……
我不再想和她谈话,我不再想问她怎么了,我不想交流。可能我比她更悲观。当她叫嚷着要我相信什么的时候,至少还抱有希望吧。
但我已经假设我的前提,我开始享受孤独。没有孤独的时候我从来不思考。我讨厌思考人生,我看见谁假装在思考,就想鄙视他。
在我还小的时候,已经把那道人生的公式算出来了,我早早就定好了我要如此如此。没有真理,没有绝对,只有我深深爱着的自己。
当我确定我要什么的时候就全力以赴去得到。我坚决抵制自己活在一种模模糊糊的状态里,我绝不被欲望驱使又被良心限制。是我的前设有问题吗?我的世界观……
多可笑,我的姑娘,她眨着天大的眼,思考如此终极的问题,她那股一下子就能想明白的劲儿,让我又轻蔑又畏惧。
2
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回到了露台。
我没有拉她,我不敢把手伸过去。她扭了过来,在我要进屋的时候,她站在艾幽薇的门旁向我挥了挥手,然后开门进去。我又在那里站了站。
忽然,开门了。乐童走出来。
“Solomon在。”
“哦。”
见到她真好,在我孤单的要窒息的时候她来了。
“Solomon要紧急回一趟以色列。”乐童坐下。
“有事?”
“嗯。”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哦,”乐童说,“艾幽薇姐姐说,今晚我可以睡在这里。”
“好啊。”
“但……她说不许我们那个。”
“我知道。好。”
“他们可能要彻夜长谈。”她紧接着说。
我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也不知道现在该关心哪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总算想到一句话,我说,“他们,怎么不结婚?”
“Solomon还没有办妥离婚手续。”
“这样啊。”
“嗯。”
我又没有话了。我们又干坐了一会儿。
……
原来灯泡是会响的,我听到嗡嗡的声音。是那颗橘黄色小灯泡发出的。
我盯着看。
乐童说,“我先睡了。”
“好。”我挪动身体,给她腾地方。
她掏出一张湿巾,在脸上擦了擦。
“我睡了。”她说。
“好。”我起身去拉灯绳。
“晚安。”
我在一片漆黑中,走回床边。
“要漱口水吗?”
“没地方吐,不要了。”
“好。”
“晚安。”她又说。
我说,“好的,睡吧。”我脱下毛衣。静电闪烁。然后我躺下。
“你为什么不给我说晚安。”
“什么?”
“晚安。”她又说。
“哦,晚安。”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没再说。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说晚安?”
我没说话,有一丝不悦。
“我家保姆欺负我,我跟她说晚安,她就是不给我说。”
“是吗?”我盖好被子,“她可能睡着了。”
“她是装的。”
“哦。”
“她不跟我说,我就一直说,晚安,晚安,晚安,然后她就烦了,就说话了。”
“哦,是吗。”
“有时候是‘晚安!’,”她模仿保姆强硬的语气,“有时候是‘晚安晚安晚安!’。”
嗯,看来她真的是在讲保姆。当我的心倾向于她不是在针对我的时候,一下子觉得有点难过。
人的心要想正直的感受点什么,真不容易。
“为什么想让她跟你说晚安?”
“不知道……可能是想好好的睡觉吧。”
“我觉得晚安是你告诉我你睡了。”
“晚安是问候。”
“好吧。”
“我很烦人吧。”
“没有。”我掖了掖被子,“那时候你几岁?”
“几岁都一样……记事起,到去年。”
“你小时候没有和妈妈一起睡?”
“没有。”
我想握握她的手,我知道到她的手就在我的手旁边。但我不敢。我想翻过身抱抱她。我也不敢。我怕她跳起来,我怕她骂我,我怕她有什么让我无地自容的反应……
我还是平躺着。
“那今晚好好睡吧。”我说。
“嗯。”
“晚安。”
“晚安。”
3
Solomon天没亮就走了。我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忽然一下,我被那种强大的力量抓住了!我翻了个身,就已经被控制。连犹豫一下都没有,我立马顺从它……
乐童,她昨天说了我强奸她,她给我讲那个暗嫩的故事。她已经那么理解了,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她都已经那么想了……我给了自己一个根据,使我这根本不在爱里的举动合理。
就是这个时候,要趁她的意志还没有跟着身体醒过来,好把那压制在她里面的小妖怪找到,好引起那和我一样的冲动。当那也控制她的时候就好了。只能是这个时刻,她还不清醒,她还不用面对上帝,她可以有理由不面对上帝。
是的,她闭着眼,像作梦一样吧,但忽然,她坐了起来!她抓住我的手,用力地,狠狠地……她睁开眼,她盯着我说,“我们一起祷告!”
我抽出手,“我不信上帝。”我想给她一个耳光。
她又抓起我的手,“我想和你一起祷告!”
我压下火,甩开她的手,躺倒在床上。我告诉她,我不相信上帝!她说你没有理由不信,上帝是存在的,你相不相信祂都存在。
我翻过身。她又说,宇宙这么精密,这么有秩序,不可能没有造物主。我说我就是不相信。她就继续说,说我是故意不相信。我说不信,没有什么故意不故意。她说你不信是不想守律法,但是你必须承认祂存在。我无法承认祂存在,承认祂存在就没有理由不听祂的话。我不能承认祂存在!
我不信,我坚定的告诉她我不信,不信!她抓起我,用力拉我起来,拉我到露台上。真冷。Solomon已经拉着行李箱关上了大门。
她放开我,蹲下,从玻璃翠的花盆里抓出一把土,掰开我的手,说,“拿着!”
我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样子好可怕。
“拿着!”她用另一只手拉住我,逼近,说,“扔上去!”
那冰冷的泥土存在在我手里。
“扔上去!”她说。
我呆呆的看着她,“干什么?”
“你扔上去!”她的浑身都执著于这一捧土。
“乐童,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坚决的说,“请你扔上去。”
我对着她摇摇头。她抓过我手里的土,自己将它们抛向了天空。一刹那,土粒洒落下来,落在我的头上,衣服上,脸上。她疯了!我拍打着身上的土。
“赵大卫!”
她第一次这样叫我。
“宇宙有多少机率可以爆炸出一个完全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
她指着地上散落的土,继续说,“我们这样把土扔一亿次,十亿次!也不可能落下一正方形!对吗?”
我咽下一口吐沫。她执意盯着我的眼睛。我闭了下眼,点了下头。她满意了,拉我走到露台的边缘。她怎么这么有力气。
“你看对面的房子!”她指着前面朦胧亮起的天,“一定是有人设计,有人盖,它才能成房子的,才能有形状,有不同的房间!你看!一堆砖自己在那里,风吹,乱扔,地震!怎么都不可能震出一个房子来的呀!”
她深深吸一口气,身体都在颤抖。我看见远处的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呢?怎么看不见了。
“人类太渺小了,看不清自己生存在多么精密,精确,精心……精心制作的环境里!大气层,四季,氧气,有氧气就有呼吸道,有嘴有胃就有各种蔬菜瓜果!都是从泥土里来的!
连吃完拉出的屎都能做肥料让庄稼继续长起来再让人吃……都是泥土,《塔纳赫》里说了……这些不是地球上的东西自己能弄出自己来的……不是进化来的,背后没有主人,不可能开始进化……”
她又深深吸一口气。有白色的蒸汽被她呼出。
我冻得不行了,拉起她同样冰凉的手,“我知道了,进化不出来,连个公共厕所也进化不出来,我们进去吧。”
她嘴唇发紫,冻成这样还在期待着什么。我知道我是犟不过她的。于是我揽过她的肩,“让我再想一想。好吗?”
我将被子包裹在她的身上,拿湿巾帮她擦去手上的土。她盯着那扇没被窗帘完全掩盖的窗子。
她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有上帝呢?”
我尽量使自己平心静气……
“乐童,我讨厌宗教,宗教就是统治者的工具。我相信我自己。我不是自大,我是真的相信我自己可以实现所有我想实现的,你懂吗?我不用麻烦上帝。他之前也没帮过我。都是我自己干起来的……包括我们之前说的……
我是可以白手起家的!我不一定非得用我爸的钱,我仔细想了,我只是懒得去试了,但我可以让花木棉从我爸手里彻底换血成为我的品牌,我不到三十岁就完成这些了,我可以让花木棉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服装公司,代表中国时尚的公司,乐童,只要我想那么做!
在我们离开北京前,这件事正在发生!你不知道吗?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爱情,我放弃那一切的,你想过吗?我为什么在这里过这样的生活,我为什么……”
“这些耽误你承认有上帝的,是吗?”
我被打断,我还没说完,我还有很多要说的……我噎了一口气。
“我们在恋爱吗张乐童!?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谈这个!”
“为什么非要跟你谈这个?”她愣了一下。“这是真理……”
“真理……”
“是啊,不然我们谈什么?”
我被她问住。
她继续说,“谈恋爱应该谈什么?”
“谈恋爱不是应该谈什么,”我说,“是恋爱,爱!你爱我吗?!”
她不说话了。
“你爱我吗?”我看着她。
“爱。”
“我感受不到!”我说。
她叹口气,把眼睛转向别处。
“我感受不到你爱我!”我继续说,“你对我产生过兴趣,我知道,但现在你对上帝感兴趣!你变了!”
“不一样的!这是真理!”她扭过来,瞪着我。
“真理……真理是什么?”
“真理,”她说,“真理是,上帝是存在的!”
“这是句废话!”
“你……”
“这是一句没有一点意义的话!”
她张了张嘴,我继续说,
“上帝存在,怎么了?上帝存在又怎么了!我们马上就没钱交房租了,马上就没钱吃饭,马上就生活不下去了你知道吗?你想过这件事吗?这和真理有什么关系!?我需要钱,我们现在需要的是钱!我们需要钱买吃的买喝的买穿的可你在说上帝!?”
“吃的喝的,连你呼吸的氧气都是上帝造的!上帝管你要钱了吗?”
“但还有很多要用钱买的东西!”
“那你去赚啊,你去赚啊公子哥!有手有脚你能饿死吗?”她咄咄逼人。
“你,你……”
“赖上帝有什么用?手脚还是上帝给你造的呢!天天躺那儿睡觉当然会饿死!饿不死也会睡死!”
“张乐童,你为什么那么狠毒……”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上帝已经把你夺走了!你看看……上帝给我俩造成这么大的矛盾!我们的关系成这样了!你一点也不在意是吗?”
“我在为我们的关系祷告……”
“他听了吗?我们现在这样,像是他听了吗?”
“他凭什么听?!”她皱着眉头,脸憋红了,“我们在犯罪他怎么会听!他应该弄死我们!”
“乐童……”她怎么会这样想!
“你说完了吗?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承认上帝是存在的是吗?”
“承认,不承认……到底关我什么事?有上帝,没有上帝,那又怎样呢?就是上帝创造了世界,他设计的,他造的,我也是被造的其中一份子……行,可那又怎么了?是进化的还是被造的,问这些干什么呢?你想这些有什么用?”
她嘴唇微微抽搐几下。
我接着说,“高中你总上过吧?你知不知道历史上有多少坏事是以宗教的名义做的?互相残杀,就光德国,因为宗教的事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十字架军东征,人们打着上帝的名号杀了多少人你一点也没学过,都看电视剧了是吗?”
她忍了忍,说,“可是,历史也是人告诉你的,有上帝是常识。”
“你的那本《塔纳赫》是谁写的?”
她半天说不出话。我好像赢了。
但我并不高兴。她流眼泪了。她不再说什么。
我们终于学会了敏锐的发现对方的弱点,终于学会了敏锐的攻击对方的痛处。
我不是不会心软,她哭起来我除了烦,也还会心软,但我没有解决的力气。我又想了一遍,想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无从修改,我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好了,”我说,“再睡会儿吧,天都没亮……”
她用胳膊擦擦眼泪。我也把手伸过去。“大叔说错了,历史有什么好学的?跟电视剧一样,还没电视剧好看。是吧?”我揽过她,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眼儿,还哭呢……”
“可是……”她贴着我的胸口说,“就算《塔纳赫》是假的,我们也应该知道有上帝。”
我叹了口气。
“其实不一定需要《塔纳赫》。我们本来就应该知道有上帝。神!也许祂不叫上帝,祂叫老天爷,玉皇大帝,安拉……这些都只是不同人对祂的叫法,是一种称呼……”
我抱着她,她说着。
“而且宗教也是人组成的,做坏事的还是人,杀人的那些都是人干的。我是说上帝,不是说宗教……”她带着刚哭过还没缓过来的嗓音继续说着。
天微微亮起来。我的困意也没有了。
“你不觉得我们的身体很不可思议吗?我一呼吸,我的鼻子,整个肺部,都工作起来,你知道吗?刚刚你的眼睫毛还帮你挡住了掉下的土,连眼睫毛都有用处!天呢,上帝啊……每个长在身上的东西都有用!眉毛,你说眉毛是干什么用的?”
……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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