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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给我打来电话:“单单,你能出来吗?”
我看了看外面,迟疑了一下,说:“能”。
这是北方的冬天,7点钟,天已经黑透了,窗外高楼里的人家亮着各色的灯光,像一块彩色的魔方。
我把自己打包严实,来到小剧院门前的广场上。离得还远就看见姐姐了,戴着一顶夸张的大厚帽子。广场上没有人,只有寒冷中站立的几盏灯。
“单单,你挺好吧?”每次看见姐姐我都会发牢骚,说很多关于老公的坏话,唉……结婚可真烦哪!姐姐看见我这种状态很担心,所以一见面都要这么问。
我含糊应承了一下,反过来问姐姐:“你呢?姐夫最近怎么样?”姐姐挽着我的手,说:“咱们找个能坐的地方,坐下聊”。
我们俩沿着小广场走了一圈,找了个木头条椅,姐姐从包里拿出几张旧报纸放在椅子上,又拿出两个坐垫铺好,我们两个紧挨着坐下来。
姐姐望着我,不紧不慢地说:“上个星期天,上午9点多吧,兰嫣然跑到我们小区,在我们家楼下一直喊你姐夫的名字,叫你姐夫下去,喊着说樊华建,我要死在你怀里!’喊了一上午。我们小区里头,外面街上的人,都听见了,还有看热闹的。”我的心怦怦直跳。天哪!这女人疯了。姐姐的脸面往哪放呢?姐夫死到哪去了?“后来呢”?
姐姐继续讲:“你姐夫后来就要下去。我打电话把哥哥叫来了。哥说‘华建,你不能下去。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的,你今天要下去,以后的事情就没法收拾了’。这才把你姐夫劝住。”
“那兰嫣然呢?”“一直等到中午,看你姐夫也不下去,后来走了。”“姐夫呢?”
“他能怎么样?一上午唉声叹气……唉,你姐夫这个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
我问姐姐:“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要给姐夫调工作吗?”
“是呀。最近都是在跑这个事情。我也去了你姐夫的学校,去收拾东西。学校的老师都知道这事了,他们说‘兰嫣然就是看中王老师的才华了。’你姐夫也是喜欢兰嫣然这点,人家读书也多,俩个人能谈得来,我不爱看书,跟我也没啥可聊的。”
才华?这两个字让我觉得好可笑。过去我们都喜欢姐夫,姐夫温文尔雅又机智幽默,每次家庭聚会听姐夫讲段子是必备节目,舅舅说了,姐夫的目光都带着睿智。可现在的他在我看来就是个文化流氓。
“估计你姐夫是给人家许诺了,又兑现不了。唉……这下把兰嫣然是毁了。人家还是个大姑娘!这小地方传出这种事情,名声早就传开了,以后也不好嫁人。”“管她呢,活该!明知道人家有家庭还这么不要脸。还敢跑到楼下喊,纯粹是个疯子!”
姐姐没有顺着我去痛骂猖狂的小三,她总是很冷静:“后来我就问他,樊华建,你今天说个实话,到底我们两个在你心里,哪个份量重?你痛痛快快做个选择!”“他怎么说?”我着急得问。
姐夫有个特点,就是实话实说,和兰嫣然勾搭上这段时间,为了逃避姐姐的跟踪追击,他开始鬼话连篇,以前一直是很实诚的。
姐姐停顿了一下,慢慢地说:“他说,是一样的,我和兰嫣然一样,在他心里各占一半。但是我们毕竟还有丫丫,他说,他舍不得丫丫。”我的个天!!!说了半天,老婆孩子加起来和小三对半分。连我都觉得颜面扫地了。
“丫丫补课回来,看见我们这样,孩子放声大哭,说你们要敢离婚,我就跳楼自杀。你姐夫也哭了。他给孩子说了,保证不离婚”。唉……我的眼泪也快流出来了。丫丫,可怜的孩子,每天学习负担就够重的了,还有这些闹心的烂事。
“丫丫学习也下降的厉害,动不动就说要自杀,气的我,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觉,星期五晚上我一个人在家,喝了半瓶白酒,喝多了,没站稳一下摔倒,把脑袋磕了,疼的我当时差点晕过去,好不容易爬上床。”我才明白姐姐的大帽子是怎么回事。我没忍住,呜呜地哭起来,哭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姐姐赶紧揪我:“好了单单,看让别人听见”。这大晚上的,哪里有人?姐姐总是很小心。
我的牢骚话一句也没提,姐姐已经够窝心的了,我那点小事就算了吧。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想:姐姐哪都好,不爱读书也在其次,就是太喜欢打牌了,医院的工作能累死人,可只要有点时间,她宁可不休息,也要去打牌。为了名正言顺的去玩,姐姐会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把饭提前做好。好像这样就都可以了似的。要是姐夫不高兴,她会说:“我又没误事,耽误你吃喝了吗?还是家里脏的落不下脚了?我整天伺候你们,自己不能有点爱好吗?”家里人也提醒过姐姐,可她没有当回事。其实,姐夫下班回家来,总是一个人待着,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看姐姐今天的样子,我怎么能再给她提意见呢?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没想到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因为姐夫住院,已经生命垂危了。我们去看他时,他很勉强地坐起来,说话都没有力气了,他还是那样温和地对我们笑笑,脸都绿了(以前一直以为这是一句笑话)。姐姐说是因为心衰导致的,肝脏肾脏都出了问题,姐夫真的朝不保夕了。
记得找对象的时候,姐夫就对姐姐讲过,说他从小的时候心脏就有问题。姐姐是护士,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当回事。那时候姐夫就常常睡大觉,稍微有点受累就要睡很长时间。估计这段时间姐夫的日子也不好过,病也就找上门来了。
姐姐决定马上带着姐夫去北京。去北京看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联系了在北京的亲戚,找了看病的“中介”,一收到消息就出发,这一走就是两三个月。等北京那边检查的结果出来,医生建议尽快手术,手术的费用在30万左右,再加上术后恢复和用药,大概得准备40万。
姐姐赶紧张罗筹钱,低价卖掉一套房子,加上自己多年的积蓄,亲戚们的援助,钱算是解决了。
手术前期的准备非常艰难,要调整身体的各项指标,严格控食控水,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据姐夫后来说,他的承受已经达到极限,心理都要崩溃了,可谓是生不如死。姐姐每天陪伴着他,关注着他身体的每一点滴变化,不断地安慰他,鼓励他,和医生交流病情,治疗方案,昼夜守护在他身边,不敢有一丁点的大意。
三个月以后,姐姐和姐夫从北京回来了,从此俩人每天一起散步,一起买菜……再没有分开过。
什么兰嫣然,早就被大家忘光了。
姐夫的病来的凶险,也来的正是时候。也许这纯粹就是上帝安排的关键一出吧。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姐夫真的和姐姐离婚了,他还能顺利渡过这个危险时期吗?那个小他十几岁,娇滴滴的文艺女青年兰嫣然能像姐姐一样扶持他、呵护他吗?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姐姐挽救了他的生命。据说,每个人在世上都有一位守护天使,我确定姐夫的那个天使,一定就是身边的姐姐!
才德的妇人谁能得着呢?她的价值远胜过珍珠。 (箴言 31:10 和合本)
作者:单单 ,女,1974年生,小学语文老师,内蒙古包头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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