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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离开的那一天,我就坚信那是你
mama
”
我决定写写我妈。做这个决定,很不容易。因为我不是要”歌颂“母爱,这可能会让你失望。我也不想”控诉“不幸,但这个故事,却又很容易给你这样的感受。
红颜薄命
妈妈出生在青岛西北部的一个渔村里,在家里排行老三,上边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边还有个妹妹。
说来也是奇怪,我的大姨和小姨都属于那种没啥“智慧”,也没怎么上过学的农村女人,长相普通、性格泼辣。
唯独我妈妈,人美“学历高”(那个年代村子里很少有女孩子是初中毕业的),妈妈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乌黑浓密的头发,尤其是她的牙齿,整整齐齐,笑起来非常好看,她身材修长,腿长腰细,她能言善辩、情商极高。
妈妈十几岁的时候,偶染风寒,因着家境贫困,延误了治疗,风寒引起支气管发炎,从此留下了哮喘的毛病。
走进婚姻,也走进苦难
到了适婚年龄,封建思想极其严重的外公,坚决反对妈妈嫁到一户“正常人家”,因为妈妈身体羸弱,“门不当户不对,会被欺负”。
最终,妈妈嫁给了我爸爸,一个智力三级残障的男人。
从此,一个思想丰富,智商颇高的女人,和一个身体强壮,智力残障的男人生活在了一起。
很快,我出生了。我七岁的时候,弟弟出生了。弟弟一岁的时候,发现举止反常,经鉴定,也是智力残障。
恐惧中度过的童年
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妈妈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恐惧。
她常常跟我爸爸吵架,多数的时候,我爸爸是对她言听计从的,偶尔也会有反抗的时候,对于一个智力低下者,他反抗的唯一方式就是”动粗“,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被吓破胆,歇斯底里的哭。
妈妈因为身体原因,常常躺在炕上不能劳作,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训练我干活:踩着凳子做饭;大冬天也要去冰冷的河水里洗衣服;暑假里,烈日炎炎的午正,去隔壁村庄的木器厂,趁工厂午休的半个小时,和一群健壮的农妇一起抢木屑;寒假里,身高1.55米,体重44kg的我,骑着“大金鹿”自行车,带着满满一竹筐大白菜,骑行9公里,去一个叫“枣园”的地方卖白菜。甚至连上学的日子,学生做体操的时间,我也要去自家地里,干一会儿农活。
最让我恐惧的,何止这些永远也干不完的活。
生活的苦难让妈妈越来越善于倾诉和抱怨。每当有亲人来探访,我的审判专场大会就开始了,当亲戚向我投来厌弃的目光,当我羞愧到想死时,妈妈控诉的劲头就会越来越盛。这个时候的她,中气十足,也不喘,也不咳。
妈妈觉得弟弟智力低下,可能与她怀孕期间滥用药物有关,所以弟弟即使常常闯祸,常常欺负我,她也很少生气,基本不会责打他。
对我,那就不同了。妈妈最擅长的,就是抬手打我的头。我常常想,这样打下去,我一定会被她打傻。不过也无所谓了,清醒的人其实比糊涂的人不幸多了。
小打一天三五回,大打三五周一回。心情不好的时候,打我。活干的不好,打我。考试成绩不理想,打我。没有眼力见,打我。回家晚了,打我。跟瞧不起我家的人说话,打我。没经允许吃了个鸡蛋,也要打我。
冰心写过一篇短文《小桔灯》,我多么羡慕文中的那个女孩和她的妈妈,生活同样苦难,可在冰心的文章里,我感受到的,只有坚强,没有恐惧。
离开,是我期盼已久的愿望
妈妈曾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起,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她去胸科医院住院,同病房的一个女病人,病情很轻,属于急症,住院期间了解到我家的情况,见过我几面后,跟我妈妈提出想要收养我,妈妈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她每次沾沾自喜的说给我听,我心里都暗暗的想:我真希望你答应她。
妈妈的人缘极好,尤其是在她的娘家人眼中。舅舅去世很早,舅妈性格刚烈,一个人拉扯五个女儿,在农村生活,自是不易。经常听闻舅妈跟两个姨妈因家事争吵的事情,但跟我妈妈,却从未红过脸。在我妈的眼中,舅家的五个女儿堪称完美。妈妈每次打骂我的时候,总会感叹一番她那五个外甥女是如何如何的优秀。
在外人眼里,妈妈知书达理,能言善道,性格坚强,与人为善。
在我眼里,妈妈性格暴虐,喜怒无常,巧舌如簧,虚伪冷酷。
在我初中毕业的前两年,改革春风吹到了我家所在的城区,好多的韩资工厂拔地而起,一批批初中毕业的女生走进了工厂。
我以为那也将是我初中毕业后的归宿。而我妈妈,却做了一个惊掉我下巴的决定:把我送到了市区,托付给了生活优越的亲戚。
妈妈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严重依赖我的她,怎舍得放我离开这个家?没了我的这个家,谁来任她发泄情绪?谁来听她使唤?谁给她按摩?谁在她床前伺候?
虽然想不通,但这丝毫不影响我迫不及待的离开!
感知母爱,在重生之后…
工作第四年,妈妈去世了。我在床前伺候了三个月,她停止了呼吸。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她解放了,我也解放了。
想起小时候,我多么怕她死啊,每每妈妈病重,不停呻吟的时候,我都会被吓到魂不守舍,如果妈妈死了,年幼的我如何跟智障的爸爸和弟弟生活下去?
彼时,我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爸爸和弟弟,但是,和不可知的未来比起来,伺弄于病床前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
2014年,我信主了。
经上说:祂要赐给我一个新心,将新灵放在我里面。除掉石心,赐我肉心。
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妈妈为何在我初中毕业后,做出送我离开的决定!
那个时候,妈妈已经信主多年,在教会也是一个重要的同工,担任着讲道的职分。我想,彼时的她,里边的“生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她了。
回顾往事,她一定也觉得亏欠与我。送我离开,是她不再自私的明证、是她活出“新生命”的明证、也是她爱我的明证。
曾经,我幻想了无数次,要是妈妈还活着,我一定要问问她:你爱我吗?
今天,这个问题已经有了清楚的答案---终将再见的妈妈,是被全然改变的新人,活在爱的国度,她当然爱我!
我知道,她在那荣美的家乡等我,待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也必在肉体之外得见她—那个全新的生命—爱我的妈妈!
我这皮肉灭绝之后,
我必在肉体之外
得见 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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