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片《恶人传》：人人都是犯罪大师？

《境界》独立出品【影评】

文 | 文道

播音 | 照升

我们喜欢把人分成两类：恶人和好人。在邻居看来，杀人犯姜敬浩是好人，他从不拖欠租金，从不喝酒，是个忠实的基督徒，但暗地里却是杀人恶魔。黑帮大佬成为唯一逃脱的幸存者。为挽回颜面，大佬竟与警察联手追捕杀人魔。落在恶人的手里是可怕的，可谁才是恶人？

入围今年5月戛纳电影节的韩国电影《恶人传》，讲述的是一个外表虔诚、在邻居眼里是虔诚的基督徒，内心却邪恶、暗地里犯下连环杀人案的两面人的故事。他通常在夜间行凶，完全是随机选择被害对象。从英文片名《The Gangster, the Cop, the Devil》（《大佬、警察、恶魔》）不难看出，电影中的“恶人”不仅包括变态杀人魔，还包括“黑社会大佬”和“警察”。

《恶人传》讲述了黑帮大佬和警察联手追捕连环杀手的故事。电影背景设定在2005年夏天，（某种程度上）基于当时发生的一些真实谋杀案，故事发生在韩国天安市附近，一名叫姜敬浩的“恶魔”杀人犯在深夜袭击受害者，作案手法先是从背后撞击他们的汽车，然后在他们出来查看车况时用刀杀死受害者。唯一一个奋力一搏、虽被刺伤却幸免于死的受害人，是黑帮大佬张东秀，他经营着一个非法的地下赌博机王国。

黑帮之间因此互相猜疑，张东秀在帮派中的名誉受损。为了挽回声誉，黑帮大佬发誓要抓到恶人姜敬浩。另一方的警察郑泰锡想要尽早破案，却奈何收受黑帮贿赂的上司不但不信任他，还让他停止一切调查。满腹怒气的郑泰锡为证明自己，竭力要抢在专案组前面抓到凶手。共同的目标让这两个曾经为仇的黑白双雄，开始了既舍命相救又互不信任的合作。

到底谁是真正的恶人？

影片中三个角色的相遇，呈现了“恶”的不同形式。杀人恶魔姜敬浩到处行凶是罪大恶极，但原本正邪对立的警察与黑帮大佬，随着剧情的进展，立场也变得模糊起来。热血警察为了要抓到杀人犯开始不择手段；无恶不赦的黑帮大佬似乎展现出他善良的那一面。《恶人传》里，到底谁是真正的恶人呢？

我们的文化喜欢把人齐整地分成两类：做恶事的恶人和做好事的好人。圣经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做恶事的能力。在柬埔寨的一个乡村有一棵特别的树，树的一侧有一个坑洞。之所以树上有洞，是因为在波尔布特政权时期的大屠杀中，成千上万婴儿的头颅连续几天被砸向这颗树。

无论是柬埔寨的杀戮场，还是纳粹的集中营，人用自己的手做出了历史上最邪恶的事件。都是由人类自己造成的。受伤的自我（片中的“杀人恶魔”从小遭受父亲虐待）、邪恶的欲望、极端的自我中心都是罪恶之火的燃料。

以色列最伟大的君王大卫犯下淫乱和杀人两项大罪时，正是在他稳坐王位、国力威震四方之时。当年勇闯敌阵、打败巨人歌利亚的大卫，现在成为偷窥别人妻子洗澡后就欲火难耐的好色之徒；当年爱兵如兄弟、吸引四方勇士归入麾下的大卫，现在成为设下毒计借刀杀人的狠毒之辈。这个《诗篇》大部分篇幅的作者，深知人的恶是从心里发出的。

我们里面的欲望无法保证我们随时都可以做好事，或者一直可以不做坏事。等到大卫的后裔耶稣开始行走江湖、各处传道，他对门徒说：“从人里面出来的，才会使人污秽。因为从里面，就是从人的心里，发出恶念、淫乱、偷盗、凶杀、奸淫、贪心、邪恶、诡诈、放荡、嫉妒、毁谤、骄傲、愚妄；这一切恶事，是从人里面出来的，都能使人污秽。”

当耶稣使用“心”这个字时，祂指的是我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那是我们的欲望、意志和自我存在的地方，也是其他人很难发现的地方。因此我们无法单从外表去判断谁是恶人。

就像影片中的杀人犯姜敬浩一样，在邻居看来，“他什么问题都没有，他从来不拖欠租金，而且从不喝酒，是个忠实的基督徒，生活干净清白，是个好人”。但在他有些文弱的外表掩盖下，杀人的动机却随时从心里发出来，选择无辜的对象成为受害者。

班扬《恶人传》封面

先有恶人，而后做出恶事

历史上另有一部《恶人传》，作者就是英国著名作家班扬。很多人都知道他写了一本世界名著——关于“好人”的书《天路历程》。事实上，两年后，他就写下了《恶人传》。在他看来，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恶人的影子，很多罪是根深蒂固存在我们内心深处的，每个人都是犯罪大师。

值得一提的是，班扬刻画的“恶人”果然够恶。他是一位外表虔诚、混进教会，内心却诡诈邪恶的假冒基督徒。以结婚为例，恶人一定要娶一个有钱的妻子，因为如果“要女人的话，他有娼妓。但他缺钱，除了通过婚姻，别无他法。而他也无法轻松地找到妻子，除非他精心伪装，而且不在那跟他一样会伪装的人中间找。”

他看中一个既虔诚又家产丰厚的姑娘，就找来他狐朋狗友为他出谋划策。有人说：“既然她虔诚，那你就装作虔诚呗。在追她之前，得有些日子装得虔诚一点。留心她每天去哪里听道，你也去那里。但你去的时候，必须非常谨慎，表现得好像你非常喜欢圣道。”于是，恶人打着信仰的旗号行骗，用花言巧语骗到了这位诚实的女孩和她的钱，娶了之后又虐待她。

班扬藉着书中“智慧人”的口吻告诉读者：因为神是按人的心思审判人，人心里如何，打算怎样，渴望怎样，努力怎样，与实际做出来的恶行是一样的。凡看见妇女就动淫念的，这人心里已经与她犯奸淫了。渴望像恶人一样坏、羡慕他的手段的，就算没有像他那么精于作恶，心里其实已经犯了许多跟他一样的罪。“人心极度的邪恶是所有罪行的根基。……并不是恶行让人成为恶人，而是恶人才会行恶。人在作恶之前，必定先变邪恶了：恶事出于恶人。坏树结坏果子，荆棘里收不到葡萄。”

人心里不是没有恶，而是缺少人来揭露我们的恶。电影《恶人传》里有一段发人深思的对话：黑帮大佬张东秀告诉警察郑泰锡，他会找到凶手，而郑泰锡嘲笑他说：“一个坏人会抓住另一个坏人吗？”但张东秀却回答：“不，是两个坏人会抓住最坏的人。”在张东秀看来，郑泰锡虽然身为警察，但心里却是想着升官，为达到目的他可以违反法律，和他一样会不择手段。警察也逃不了“恶人”的标签。

落在神手里的恶人

如同小说《恶人传》里的恶人在贤妻死后娶了一个悍妇，结果栽在恶妇人手上。电影《恶人传》里的恶人姜敬浩也栽在了另外一个恶人张东秀手中。他以为讲究证据的法律无法给他定罪，最终却逼得黑帮大佬张东秀自首出庭，指正他的罪行。

即便入狱，他以为法律会给他一个人道的审判，最终还是落在了被关在同一个监狱服刑的张东秀手里。可想而知，他将会遭到极其残忍的报复。随着张东秀一步步走近姜敬浩，影片就结束在不寒而栗的想象中。

圣经告诉我们，落在永生神的手里也是一件可怕的事。这种可怕并非一些所谓的人道主义分子从圣经里找到的恐怖之处，他们认为旧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做法太血腥了。其实当时仇恨失控、报复过度已经是周边文化里的普遍现象，以色列人订立这样的规则，恰恰是为了避免发生电影《恶人传》结尾那一幕。

真正的可怕在于这位神是一位公义的神，拒绝被贿赂，对以色列人不徇私，对外邦人不寡情。而且在这位鉴查人心的神面前，人的恶行和心里的恶念毫无藏身之处。然而，神对待我们的方式不是像人一样以暴制暴。与人的目光盯着今生生存的质量和长短相比，神的眼目和关心显然更长远。

当耶稣不请自来，与耶利哥城的大恶人——税吏撒该共进午餐，群众聚集在门外等着，内心极度震惊：“祂竟进去和这个罪人一起用餐！”撒该悔改之后主动和耶稣表示，他愿意在现实层面上用实际行动为自己以往的恶行付上代价：“主啊，我把所有的一半给穷人，我若讹诈了谁，就还他四倍。”

大卫在犯罪后承认他的罪，不再试着将自己的罪合理化或隐藏。大卫认罪悔改，神因此赦免了他，并且存留他的性命，他恢复了与神的关系，使得大卫脱离罪恶，体会到平安与自由。但即使神赦免大卫的罪，却要承担罪的后果，并且这些后果常常是没有办法被挪去的。就像一个酗酒者在信主后，也免不了酒对他身体造成的损伤。尽管大卫流泪恳求神，但淫乱之后所生的婴孩仍旧死去。

神是公义的，也是慈爱的。耶稣一生的使命都在呼召罪人悔改，直到祂在十字架上，仍然给身边两位强盗悔改的机会。当其中一位恶人愿意悔改投靠神的国时，神的国就赐给他了。这个恶人同样要为自己的恶行在这个世界上被惩罚，“因我们所受的与我们所做的相称”。然而那更大的代价、灵与上帝隔绝的刑罚，却被完全无罪无辜“没有做过一件不好的事”的耶稣承受了。

神在我们还是罪人、恶人的时候就爱我们了。父神的心意是让我们回转，不再在罪中打滚沉沦，免得遭受永恒且可怕的审判。在我们最恶的时候，身处离神最远的地方，祂对我们的态度仍然是坚定不移的爱。神的慈爱向我们显明：上帝的国度向每一个承认自己是恶人，并愿意悔改转向祂的人敞开。

在耶稣所说的浪子的比喻当中，当放荡任性的儿子重新投入父亲的怀抱时，他一定感到害怕。我们可以从他立刻谈到他的不配看出来。他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他父亲的手中。

在荷兰画家伦勃朗的画作《浪子回头》中，归来的儿子剃了个囚犯似的光头，鞋子破烂不堪。又脏又破的外套和父亲豪华的长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伦勃朗对色彩和光的处理使我们的眼睛被父亲的手所吸引，他温柔地抚摸着儿子。

这幅杰作是一个恶人在慈爱的上帝手中的画像。熟悉这个故事的人都知道，这双手很快就会给浪子拿来华袍、新鞋和一枚昂贵的戒指。浪子原本害怕落入父亲的手里，但当他悔改降服，就落在了父亲慈爱的手里。

在浪子的比喻中，神不仅要救“恶人”小儿子，他也要救看似为“义人”的大儿子。耶稣透过这个故事表明，祂来是为了拯救罪人不是义人。

在福音书里，耶稣常招惹别人的愤怒和敌意，因为这些人无法相信那些他们看为恶的人竟然也可以被救赎与拯救。那是对他们一生德行的冒犯。人常常不允许上帝让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他们就是在掌控神，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美好的德行而成为神一般的存在。于是骄傲成为统治这些“好人”心灵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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