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17 26335阅读
作者: 境界君
|来源: ijingjie
《境界》独立出品【心理境界】
执笔 | 方济温
翻译 | 舒舒 Carol 刘霞 Micheal 申会爽
播音 | 小馨
10月14日,患严重抑郁症的25岁韩国艺人雪莉自杀。一个抑郁症网友发出的最后一条微博有100万条留言;好像一个树洞,人们把各种情绪藏在里面。《境界》特别刊发女孩的自述:患重度抑郁13年、躁郁症7年的她,如何走进阳光里;她的感受、经验和提醒。
编者按:10月14日,25岁的韩国艺人雪莉被发现在寓所自杀。经纪人披露,雪莉患有严重的抑郁症。2012年,一个抑郁症网友离世前发出的最后一条微博,几年来后面陆续有100万条留言。这条微博好像一个树洞,人们把心中各样不被理解的情绪藏在这里。今天《境界》特别刊发一位美国耶鲁大学女博士凯瑟琳?格林米克瑞(Kathryn Greene-McCreight)的自述:患重度抑郁13年、躁郁症7年的她,如何艰难地走进阳光里;她的感受、经验、提醒和建议。我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家境良好,被父母宠爱。然而12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出现了抑郁的症状。接下来,整个青春期都伴随着情绪的起起伏伏,还好不是很严重。之后我嫁给了理想中的伴侣,生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宝宝,我觉得自己的状态蛮好的。可是30岁后,当我再次怀孕,我的精神状况波动很大。我清楚自己有需要,但不知道这个需要具体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是否可以或者该如何诉说我的需要。我睡不好觉,吃不下饭,看不进书,再无法从小事中获得快乐。如果不是发自母性的自然力量和丈夫充满爱的支持,我根本坚持不下来。我被确诊患有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几年后,又出现了躁狂的症状,我成为一个躁郁症病人(双相情感障碍)。很多原本熟悉的亲人和朋友离开我,黑暗成了我唯一的同伴。抑郁症不仅仅是悲痛或者懊悔,也不仅仅是负面的想法或者浪漫的“忧郁”,而是负面情绪随时可以达到你的极限。坦率说,这种感觉好像你正在坠落。同样,躁狂症不仅仅是在精神上的剧烈或亢奋,也不仅仅是工作上的创造力狂人。病人不能简单地摆脱它,也无法主观地慢下来。有时我们很想迅速给出自己的建议,劝那些还在病中的人做些什么来摆脱痛苦。但如果你没有经历过类似症状——狂躁的高山,抑郁的低谷,精神分裂症的认知混乱以及精神错乱所带来的恐惧——你必须接受一个事实,你很难理解病人,可能你的建议反而会让那些饱受痛苦的人受伤更深。在产后的那段日子,原本觉得美好的事物都让我精疲力尽,耳朵里的噪音被放大,我逃避一切声音和对话,想找回宁静。非常小的日常工作也成了我的大问题:为什么我要叠衣服?我怎么叠衣服?如何清空洗碗机?我怎么去商店购物?我的记忆力下降,变得不会读也不会写。大约五年后,躁狂的症状开始出现,我在抑郁和躁狂两极之间来回反弹。我的大脑非常活跃,所有的事情紧密相连:暴风雪,雪花如鹅毛般飘落,绚丽的异域风情,神奇、美味、令人刺激……好像我走得快一点,跳一下就可以飞起来。轻度躁狂刚开始的时候会有点有趣,但是如果一个人情绪过于激动、变化过快,乐趣就会结束,随之而来的就是噩梦。抑郁意味着每一个呼吸、每一个想法、每一个有意识的时刻都会受伤;每一丝意识都在作痛、抽搐、刺痛。躁狂则相反: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动作、我眼前的每一幅画面、每一个思想都在神奇地闪光,我内心充满狂喜。人极度不想服用药物。躁狂症初期的药物治疗非常痛苦,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是兴奋,什么是低落;我的内心迟钝,像死了一样。药物夺去了我在躁狂症中体会到的活力。很多人把药物丢掉或者停止服用,留到后期想要自杀的阶段再吃。我承认,在接下来的几年抑郁中,我预备了大量药物,以防自己无法承受那种抑郁低落。在和治疗师以及精神病专家谈话后,他们说服我药放在马桶里冲走了。囤积药物可能是抑郁的人容易形成的最危险的习惯之一,所有目前没有服用的药物都应该扔掉。 轻度躁狂之后,黑暗又来了。药物成功地使我避免太过兴奋,却不能控制我的抑郁。我在地下二层,从低到高再到低。在这段时期,轻度躁狂得到了控制,抑郁却成了我的灾难。在黑暗中我开始幻想、幻听。精神疾病最糟糕的事情,除了痛苦就是耻辱,那种被指指点点、盯着看的眼神以及嘲笑。耻辱感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害怕自己不被接纳。它也把健康人的恐惧引向了患病的人。最严重的时候,我无法走动。然而也是出于耻辱感,我没有告诉老板为什么我不能工作。我后来意识到,我本该坦诚地告诉他们,就像我感冒发烧了一样。但当时我不敢告诉他们。作为一个神学家、一个牧师,如果我真的考虑过自杀,我该怎么回去工作呢?我的助教、学院的同事们,还有教区的牧师还会相信我吗?尽管我住院五次,并接受了两次电击疗法,但我的大多数同事都不知道。
一个人是如何患上精神疾病的?占主导地位的解释将原因归于自然与养育的结合,即一个人的大脑生物构成或基因,再加上过去和现在的生活,以及社交上的压力和创伤。我爸爸和哥哥都多次受抑郁症的折磨。我看到PET(正电子扫描)扫描出的精神健康者与患病者大脑结构的不同,精神类疾病确实是生理性病变,并产生了精神层面的影响。这表明我们在注意身体健康的同时也需要努力维护心理健康。 精神疾病是大脑的损伤,是大脑突触、神经元和受体的损伤。因为精神类疾病的目标是大脑和意念,所以它可能会损伤灵魂,但不能够摧毁灵魂。人的灵魂与上帝连接,它并不是精神疾病的病灶。这也意味着我们可以积极寻求信仰的帮助,寻求灵性的指导。“耶稣是我亲爱朋友,背负我罪担我忧”,这首《耶稣恩友》真正安慰了我。你会在基督里找到安慰,耶稣可以医治灵魂。黑暗并非我唯一的陪伴,耶稣从不会离我们远去。然而为什么要花这么久我才将这些记起来?因为在抑郁的迷雾中,人常常无法感受到上帝的同在。有时人只能感觉到上帝彻底的消失,自己好像被上帝完全抛弃。我们必须明白,感觉对信仰生活并非这么重要,我们所信的并非是我们的感觉,而是那位应许在死荫幽谷陪我们同行的神。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有十多个认识的人自杀或死于暴力事件。我对自杀的新闻已经习以为常。但目睹了哥哥的抑郁,还是让我十分害怕。我还记得有一年暑假,我求他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他却说他真的不能给我任何承诺。自杀是一种无论如何都要拒绝的行为,一个不能选的选项。当一个人被自杀的冲动折磨时,他会完全沉浸在自我当中,感觉完全被隔绝,自我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当我生病的时候,很多自杀的念头涌来。作为一个基督徒,我知道生命是从上帝而来的礼物。如果我把生命还给赐予者,我就太不知道感恩了。我们被呼召要活出爱,自杀却会破坏我们爱神爱邻舍的机会。我向上帝祷告,求他加给我力量可以坚持下去、承受得住。我也向神祷告,求神怜悯,如果有人想自杀,求神不要让他们接触到武器或者类似的东西。我不允许自己自杀,去破坏我一生的呼召。我知道,藉着疾病,上帝依旧有很多想要我学会的功课,甚至是我现在无法想象的情况下。不论是我自己的祷告还是别人为我的代祷,祷告于我而言是很大的安慰。但对我的代祷要比应当有的少许多,因为我没有向许多人分享我的境况。这是患有精神类疾病的基督徒的悲剧。有一个朋友为我忠心祷告了数年,我非常感激。当然,知道我疾病的家人和少数的朋友也在祷告中支持我。有时你真的做不到独自祷告,你需要向周围的人汲取信心。圣经中记载了一个瘫子的朋友决心要让耶稣医治他,于是他们不惜上房揭瓦、连人带床把朋友缒到耶稣面前。耶稣看见他们的信心,就医治了瘫子。朋友的信心对他得医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相信我所处集体的信心,对我得医治也同样重要。对基督徒来说,祷告是我们和神的关系,在祷告中说出我们的需要是合宜的。对得医治存盼望和呼求也是合宜的,但我们不可在祷告中操控上帝。最终,经过疾病、黑夜和困苦,医治就在彼岸。认识神便是认识永生。祷告可以带来健康,即使是对扭曲破碎的大脑所导致的精神疾病也是如此。
人们通常不知道如何与病人相处。他们常常过于紧张或是不自在,结果忽略了探访的时间应该尽可能短。我建议不超过十或十五分钟。对病人来说,仅仅与一位朋友或爱人同处都可能是一场挑战。探访者不要没话找话去抱怨自己或其他人的问题,要让患者主导你们的对话。如果病人想谈论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像是她的恐惧和忧虑,你就做一些观察。可以温柔地发问,但不要马上祷告。你可以提议读一些经文或祈祷,或者邀请病人说出她自己的要求,但不要强求。倘若你的朋友正在与精神疾病作战,你作为亲友所能提供的最大帮助就是与对方时常保持联络,让病人知道虽然自己身患精神疾病,你们的友谊依然还在,这会让病人得到安慰。一通电话、一餐午饭甚至只是一封邮件,都能让对方低落的心情得到鼓舞。但不要期待你能与朋友愉快相处,因为精神疾病会使人变得十分无趣。重要的是,你要意识到她糟糕的心理状况可能使她看起来像是在拒绝你,事实极有可能并非如此。她只是生病了。坚持住,不要丢下她!由于人对精神疾病的耻辱,你的朋友可能感到无法向你敞开。请不要觉得被冒犯,而是持之以恒地关切、祷告以及温柔地问候,让她知道你们的友谊和关系是无条件的。请记住,精神疾病可以是致命的,你所做的可能会救她一命。有些基督徒害怕心理治疗。非基督徒治疗师经常以世界的角度去理解基督信仰,因此有人声称只有基督徒才可以做基督徒的治疗师。基督徒有时声称他们精神健康的唯一需要就是耶稣,也有朋友对我说,寻求任何形式的精神科治疗或心理咨询,都是对信仰的背叛。难道我们不相信撒但可以在我们头脑中引起生化反应,可以在我们的家庭关系、童年经历、自我形象中攻击我们吗?撒旦用一切办法来毁坏我们,那么为什么神不能使用精神科医师来参与医治过程呢?或许那些观点假设神不会使用这些。但我深信神的恩典可以通过抗抑郁药或咨询师的方式临到我们。或许我们抗拒治疗的内心原因,是我们羞于承认自己应付不了精神疾病。然而当我们得了重感冒时通常不会觉得羞愧,那为什么我们对头脑中的问题就感到羞愧呢?为什么我们有了精神疾病,不像发现肿瘤一样去见医生呢?如果你觉得自己可能有精神疾病的症状,不要犹豫,马上寻求帮助。 当然要慎重选择你的治疗师,可以找两三位分别谈一谈。治疗协作中最重要的是选择一个你感觉最容易建立治疗关系的人。最好的治疗关系基于信任,这个比口头宣告的宗教立场或教育背景都重要。我向几位精神病医生、社会工作者和心理健康专家寻求帮助,其中一位是基督徒。多年来,我一直在接受治疗师的积极治疗,并接触了许多精神病药物,大多数药物会产生相当令人不快的副作用,只有少数药物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症状。尽管我对药物并没有好感,但这些少数见效的药物是上帝在我好像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中拉住我的一条绳子。“三股合成的绳子不易折断”。我生命中的三股绳子分别是信仰(敬拜和祷告),心理(心理治疗)以及生理 (药物治疗、住院治疗和身体锻炼)。如今,我被诊断出重度抑郁13年、躁郁症7年。在我确诊为躁郁症五年之后,我和医生终于偶然发现了适合我的混合治疗方案。那之后我的情况一直稳步改善,再没有犯过躁郁症。这两年健康时间里,我重新工作,活力十足,与人交谈不觉得痛苦,对人微笑不再觉得脸要裂开。我知道,所有这些症状都可能会再次出现,但我已有了新的信心去面对,它们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把我击垮。一直健康的人无法体会上帝在健康中所给我们的喜乐、释放和宽慰。现在,缺乏健康是为了在健康中欢呼。在世上我们仍会有苦难,但上帝已经让我找到了祂,健康藉着疾病在闪耀。神应许在永恒中将一切都更新,不再有死亡、泪水和疾病。(本文根据Kathryn Greene-McCreight的《Darkness is My Only Companion》一书及其他资料改写而成,特此致谢)版权声明:《境界》所有文章内容欢迎转载,但请注明出处,“来自《境界》,微信号”,并且不得对原始内容做任何修改,请尊重我们的劳动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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