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有点空,就带着孩子去南湖北岸的广场上喂广场鸽。
这里生活着足有几百只鸽子,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生活。它们一点也不怕人,当顾客走近的时候,不但不飞走,反而围着游客打转,企望从他们的手缝里撒下一些食物。
小孩子们在鸽群中戏耍打闹,有的追着鸽子跑,想把鸽子抓到手里。这个时候,鸽子才知道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向前跑。但它们实在跑不快,偶尔飞起来,也只是在人们的头顶上转一个圈子,很快就落在地上。
节日到来的时候,这些鸽子又会成为受欢迎的角色。记者们会来到这里,拍出游客与鸽子一起嬉戏的幸福场景。不能不说,这些鸽子都是很会烘托气氛的家伙。政府搞什么庆典,商家搞什么活动,常常会用到它们。
然而,当我仰望蔚蓝的天空,常常看到另一群鸽子的身影。它们穿过运河,掠过树林上空。有的时候,仿佛穿过高高的云层。阳光照亮它们的翅膀,显得那样矫健。那些低头抢食的广场鸽,根本就进入不了它们的视野。
鸽子是善于飞翔的鸟类。鸽子的身体呈纺锤形,可以减少飞行时空气阻力;它们的骨骼骨很薄,充满空气,可减轻身体重量;此外,鸽子的气囊发达,与肺相通,能进行双重呼吸,极速飞行时供给充足的氧气;它们还具有发达的视觉器官,易于辨别方向和定位。
世界上飞行最远的鸽子,是一只戴着“汉诺威”脚环的鸽子,从德国飞到澳大利亚的昆士兰,行程约16090公里。
和这些展翅飞翔的勇士相比,那些靠人们投喂活着的鸽子却显得有些可怜,它们虽然也有相似的翅膀,却只能在方寸之间打转。
不过,也许在这些广场鸽眼里,那些在天空翱翔的鸽子才显得可怜—它们四处觅食,有多么不容易。而它们自己,却经过严格的训练,已经成为某个特权阶层。
驯化广场鸽的确不容易。买回来的鸽子要先置于撑在广场上的大网内,每到喂食时,便敲锣或吹哨。二十多天过后,网子虽然去掉,但广场鸽都很自觉地不会逾越网罗的界限。
二代广场鸽相对来说容易一些。它们在这个环境中出生,在这个环境中长大,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驯化的种类。它们天生就懂得不可逾越的界限,知道自己生来就享有被投喂的特权。
在这些广场鸽身上,我仿佛看到那些被投喂的灵魂。
人类贵有灵魂,灵魂贵有自由。
比陆地更广阔的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而人类的心灵比天空更为辽阔。那些展开羽翼的灵魂,在辽阔的宇宙中和人类文明中自由翱翔,该有多么幸福!
然而不幸的是,有许多人的灵魂早已退化,他们不愿意展开翅膀,其实也早已经飞不动了。他们满足于被投喂的生活,只能在主人的领地上团团打转。
他们以御用文人自傲,但他们所能做的,只是是用手中的笔为主人歌功颂德,在节日来临的时候烘托一下气氛而已。他们以得到主子的剩菜残羹为荣。
苏联解体后,叶利钦宣布解散苏联作协,取消一切财政拨款。体制内的8000多名作家一下子被断了投喂的食物,生计没了着落。他们举行了游行示威和静坐活动,声称自己有为新政府唱颂歌的权利。
与同时期为了讲真话而遭受迫害的普宁、阿赫马托娃、曼德尔施塔姆、布罗茨基、索尔仁尼琴等作家相比,这些被豢养的广场鸽显得有多么可怜,他们的作品早已丢到了垃圾堆里。
索尔仁尼琴等人虽然遭受冷遇,但他们的作品却因为探测了人类精神的深度和广度而彪炳史册。就像鸽子不该属于固定的广场,而属于辽阔的天空,他们的作品不属于那个特权社会,而属于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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