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滋恩

每个家都该有张餐桌。

说是餐桌，其实还扮演着办公桌、游戏桌、置物桌的角色。有人说，疫情期间，餐桌更成了全家的活动中心：在家上班、上课，一台笔记本电脑摆放其上，餐桌立刻摇身一变成了会议桌、课桌，名符其实的“物尽其用”。

我们家的餐桌，是十年前搬家时，最后一件补齐的必备家具。它跟其他家具一样，也是出自亲友的馈赠，带有满满的祝福。

那是牧师夫妇送的礼物。看起来光洁如新，就像刚买的一样。

牧师夫妇因为服事的缘故常常不在家，又加上没有小孩，家里很少开伙，原来是没有餐桌的。买这套餐桌椅，是因为师母的妈妈（我们都喊她“阿嬷”）。那时阿嬷常来美国探亲，来来回回待一次就是一年半载的。爱下厨的她抱怨道：“一个家怎么可以没有餐桌？这样怎么请客呢？”于是就有了这套餐桌椅的出现，“这样客人来就可以‘办桌’啰！”阿嬷开心地说。

后来，阿嬷回台湾，而我与先生也准备要结婚了。婚前，我们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每星期到牧师家上婚前辅导课。师母总是会在我们来之前，准备好热茶、咖啡与甜点，燃起有香味的蜡烛，播放轻柔的诗歌音乐，让我们在很自在轻松的气氛下上课。之后牧师替我们祝福祷告，并就我们婚礼的筹办计划给一些建议。

之后我们建立了家庭，几年后有了小孩，也常带着他去牧师家。我们把刚会自己坐的儿子放在餐桌上，和牧师、师母、阿嬷一起围着看他耍宝，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后来牧师去神学院再进修，餐桌成了他念希腊文、希伯来文的书桌，参考书、字典摆了一桌。我们说这大概是全洛杉矶最有书卷气的餐桌了，还懂古希腊文呢！

十年后，我们带着两个小孩搬家了。上帝一路带领我们，将这个家安顿好。一个月内，该有的家具都添了，就剩一套餐桌椅。之前本来订好了一套，但在交货之前居然出了个乌龙，商家说我们要的型号没货！之后一番波折，该摆餐桌的地方还是空空如也。几位好友来，就委屈他们在厨房用小小的咖啡桌吃东西，不然就站在流理台前喝咖啡。先生提议说趁感恩节前去别家家具店看看，“总不能让岳父母也站在厨房吃火鸡吧！”

就在我们赶着要再选一套餐桌椅时，师母打电话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的餐桌就送给你们好不好？”

师母说，近年来为着宣教的缘故，常要往返于两个大洲，平常根本没机会下厨。这么大的一套餐桌就只让牧师读书写作业，好像也不算“物尽其用”。“不如送给真正有需要的家庭，让它发挥原有的作用吧！”

在餐桌送来的那天清早，师母发了一封电邮给我，标题是《老兵不死！》：

我读着这封信，眼睛不觉润湿，心头却是暖暖的。我知道，老将军转战沙场，不只是因为“宝刀未老”，他更肩负了一项很重要的使命──将牧师夫妻满满的祝福带给我们。

这套餐桌椅送来时，我们发现，它几乎就像为我们的新家量身定做的一样！无论是大小、形状、颜色，还是桌缘与椅背的雕花，都刚好与我们的新家陈设相搭配。当晚，先生下班后，我们一家在“新”餐桌上享用了第一顿晚餐。谢饭祷告时，我们为着上帝恩典的丰富献上感谢，也求主纪念牧师师母的爱心，我们会好好使用这套餐桌椅，与更多人一同享受上帝所赐的欢宴！

转眼间，新家也住了十年。这餐桌陪我们度过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节庆聚会，感恩餐会、家庭礼拜、圣诞团聚、新年围炉、生日派对、同工会、读书会、姐妹会；我们招待许许多多的亲友、教会弟兄姐妹、大人小孩；我们在这餐桌上听到了许多感人故事，见证了很多恩典奇迹；跟着许多人一起开怀大笑，也陪着他们默默流泪，这其中包括失去师母的牧师。

师母因病过世的头一年，我们每个月请牧师来家里吃晚餐，陪他说说话。每次牧师来之前，我张罗着少了一副碗筷的餐桌，就会想起十年前师母发给我的那封电邮──老将军仍在服役，他的女主人却先回天家了。我竟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请牧师师母一起来吃饭是什么时候，感觉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这套餐桌，承载了十年岁月的离合悲欢，见证了人来人往的生命故事。来到桌旁的，有常常与我们同桌吃饭的熟人，也有只是匆匆饮一杯茶的过客。我们端上各样的佳肴点心，斟满一杯又一杯的饮料，收拾掉残羹剩菜、清理完满桌狼藉。每当宴席过后，人去桌空，各色餐具物归原位，桌巾洗净折叠收起，餐桌又重新露出木头本色，我就会想起好多人的面孔：包括已经回天家的阿嬷、师母，去年回台湾定居的牧师……

再热闹的宴席总有结束的时候，人声鼎沸的餐桌也有沉默的一刻。觥筹交错有时，曲终人散有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圣经福音书中，记载了多个耶稣参加婚宴、到人家中做客或与门徒用餐的故事。耶稣借着与人吃喝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常常用筵席来做天国的比喻。耶稣让我们知道，道成肉身的信仰就是这样子的真实、平易近人。而在永恒的国度里，那羔羊的欢宴是不再有遗憾，不会有眼泪，也不需要说再见的。

多年后，我才明白，师母电邮里的那句“桌面上，留下的没有岁月的痕迹”。

原来，餐桌，也像一面镜子，可以照映我们的人生，折射天国的影子。

吃饭要有好心情才能有好胃口，在敌人面前……吃得下饭吗？在敌人面前还能开怀大吃，可见心中满有安全感，足以胃口大开。敌人，也不再是威胁了！

你我的安全感从何而来？什么能让你的心情大好、胃口大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