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那一天，允泰开车，拉着我和应泰回老家，探望一下家族的长辈。

挨家挨户转下来，还不到十一点。看看离吃饭的时间还早，就领着两个儿子到老宅看一看。

父亲去世后，哥哥和侄子一家住在新房里，这里就没有人住了。

老宅分前后院。前院的房子虽然破旧，但还算完整，一扇铁门上了锁。

来到后院，发现院墙早已坍塌了。但院子里的那棵椿树依然还在，而且长得愈加粗壮茂盛。这棵椿树陪伴了我儿时的时光。

母亲去世后，我一个人常常呆在后院里。坐在椿树下看山羊吃草，听收音机播放的音乐节目，看着暮色从椿树上面悄悄滑下来。

从正面看，后院的房子还是有模有样，但进了没有门板的屋子，发现屋子的北墙已经塌了。

东屋的坑上还有一些杂物，有几本破书。我捡起来翻了翻，不是我当年看的书。

北屋有四间屋。以前，最东边一间养着牛；西边三间一明两暗，东屋住人，西屋存放饲料和杂物。

二十多年前，我在外地工作的叔叔去世了。他一生未婚，我把他的骨灰抱回老家安葬。那天正下着大雨，我们在前院办丧事。应泰、允泰那时约三四岁，由十多岁的侄女照顾，在后院的屋子里玩。

丧事办完后，侄女告诉我，说应泰允泰在后院里看到一个老头。我问应泰、允泰，他们都证实了这一点。当时，他们正在外间屋玩，看到一个老人走进来。

当时，两个孩子赶紧跑到东屋找姐姐，那个老人向东屋看了一眼，就走进西屋去了。允泰说：“眼看着他走进墙里去了。”

侄女向我讲这件事的时候，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我起初不以为然，认为是两个孩子看花眼了，但后来再三询问，他们都说看到了。如果一个人看花眼，两个人同时看花眼的可能性不大啊！

这一次在老宅里，我再次向他们问起当年的事。当年的孩子，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而且允泰自己也成了父亲。允泰再次说，那天确实没看花眼，当时的情景还记得清清楚楚。

奇怪的是，当年姐姐虽然害怕，但两个孩子却一点也不害怕。每每问及当年的这件事，两个家伙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他们对这件事看得很淡然。

昨天看到波兰电影《罗丝的遭遇》。女主人公罗丝在剧中说，在自己的家乡，老人去世后，家里人都会把窗户打开，以便让灵魂能够从窗口飞出去。

虽然圣经对灵魂有明确的说法，但灵魂对人来说仍然充满了神秘。灵魂飞升也需要穿过窗户吗？灵魂能被肉眼看得到吗？

老家人有这样一个说法。住着人的房子不容易损坏。如果房子里没有人住，这幢房子的状况会越来越糟。

房子的价值在于人，而人的价值在于灵魂。房子没有人住，很容易毁坏坍塌。人没有了灵魂，生命也会坍塌毁掉。

记得小时候，每到夏天，那棵椿树的树干上常常能看到蝉蜕。那是蝉的幼虫生出翅膀后，只甩下一层薄脆易损的空壳。

而今，这座早已经没人居住的老房子，就像一只残破的蝉蜕，静静地呆在时光里。

失去灵魂的身体不也像一只蝉蜕吗？失去了灵魂，人的空壳还有什么意义？

相对于肉体来说，人的灵魂更有价值。人的肉体总有破损毁坏的时候，但人的灵魂却可以获得新生。

我们原知道，我们这地上的帐棚若拆毁了，必得神所造，不是人手所造，在天上永存的房屋。（林后5:1）

孩子们走到胡同里去了。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阳光好亮啊！椿树的枝头即将萌发出新芽，空中有鸟飞来飞去，传来清脆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