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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你以为尼罗河很远?作者的故事却很近。一个女人因为害怕孤独而陷入婚外情的网罗,恶性循环地活在对方虚幻的承诺中。然而故事一转,”情人”变成了”师母”,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这是作者根据真实改写的故事。
尼罗河花园
萨拉丹丹
音乐来自我心旋律
01
我坐在教堂二楼门口的位置上。忽然飘来一阵奇妙清新的味道,有点清冽,有点连绵,无花果与柏木融合,青檬果香加上水生睡莲,是“爱马仕尼罗河花园”。
每次闻到这个味道,都会觉得看见了埃及,看见了丰茂的植物,我身边用这款香水的人可不多。
望见一位女士,裸妆,粉底至少是娇兰一级的。她淡淡地上了眉粉,巧克力色齐肩短发略有弯度,枣红的麻质长裙。
她稍稍弯下身子从我前排穿过去,对自己的迟到显出一丝歉意。黑色平底凉鞋,跟我一样的爱好。她摘了太阳镜装到镜盒里,从手袋里拿出一本带拉链的崭新蓝皮圣经。
散会后,她走到教堂的奉献箱投入一个不薄的信封。我们一前一后走到楼下书刊组。书刊组要关门的时候我们各自买了一些书,走到教堂大门口,她看看我,我看看她,然后我说,尼罗河花园,她笑着说,是。
我和朱槿就是这么相识的。
在我的朋友中,读诗喝咖啡的人不多,听朱晓玫弹巴赫的人不多,喜欢夏俊娜油画的更不多,看法学家冯象译本圣经的人就更少了。朱槿有这些爱好,她还有两样人人都想要的东西,时间和钱。
02
“你觉得亚当爱夏娃吗?”朱槿躺在皮沙发上问我。
“爱啊,夏娃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嘛。”
“我觉得亚当是没得选择,这世界只有一个女人,其它都是动物。”她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上帝应该取下亚当两根肋骨,或者像孙悟空似的,一根汗毛造出一打女人?一夫一妻制,朱槿女士,上帝是这么规定的……”我一边说一边吃着她家里上好的点心。
突然她的脸色暗下来,气氛有点冷,我说错了什么吗?
“认识这么久了,从来没问过我的婚姻状况,你不好奇吗?”
“你从来也不说,不觉得憋得慌吗?”
“你知道我并不是真的相信上帝,或者说像你那样的信法,我听不进去牧师讲道,但我愿意去教堂,听听赞美诗,然后交奉献钱,最主要的是还有你这个朋友。”
“为什么你不信有上帝呢?”
“没办法信,你们说耶稣知道人类受的苦,我不相信一个没结婚的男人知道我受的苦。牧师说耶稣是我们天上的丈夫,一个丈夫在天上能做什么?那不就等于没有嘛。他怎么爱我?我想要他陪在我身边,能吗?我想要一个拥抱,有吗?”
“上帝的爱与我们理解的爱不是一个概念……朱槿,”我犹豫了一下,“他为什么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今天终于张了嘴。
“因为他有他自己的肋骨啊。但他一直说我才是他的肋骨,从我二十岁说到三十岁。”
“呃呃,原来是上帝把男人的肋骨给放错了地方啊!”我故作轻松地说,我们对笑了一下。
03
是谁在古老的虚无里撒下第一把情种?
李先生给朱槿买的这栋别墅不能只用豪宅来形容,最重要的是装修用心,院子里繁花似锦。紫色三角梅长得快要盖住屋顶了。房子地上三层,地下一层。二楼有一间是朱槿的书房。我们通常在那里聊天。
书房的墙上有一幅夏俊娜的油画,我还编杂志时,知道了夏俊娜,现在她的油画卖到几十上百万了吧。“女人花”,朱槿指着油画说,“我喜欢她的画,内敛舒缓浪漫。”她深深地坐进一个单人沙发椅,“你喜欢院里的花吗?”
一片明艳的红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是什么花,开得那么霸气?”
“朱槿,重瓣朱槿,李先生为我种的。”
“跟你名字一样的花?我都羡慕了。”
“那些卑微地爬在地上的小黄花,看到了吗?”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注意到草坪上娇嫩娇嫩的小花,藤蔓似的根茎铺满地面。
“那叫蔓花生,我偶然看到说可爱,他就种到这里了,不值什么钱,也不像三角梅的茎那么结实,但这些藤蔓却把我缠绕进他的生命,怎么也出不来。安吉,”她依然深陷在沙发里,“你看到过榕树的须生根吗?我跟他的关系就像那些飘在风中的根,无依无靠地空中生长,一旦扎到泥土里,就会长成大树。无数个日夜,无数个根,砍也砍不断,所有的须子都长成了铁柱。”
我想到巴西那棵独木成林的榕树,想到西双版纳丛林里的绞杀榕,想到爬满吴哥窟的榕树根,吸了口气,成千上万,坚不可摧的根,上帝啊,如何清除掉她生命里的这棵榕树?
我壮起胆子说:“你心里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对吧?”
“我不知道我知不知道,偶尔听到犯奸淫罪的人不能上天堂,有点触动,有点愤怒。十年了,就算我知道这是犯罪,你们定义的罪,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你怕失去这一切吗?”我望着刷成墨绿色的墙面,这栋楼每个房间颜色都不一样。
“不怕,我怕孤独,孤独是地狱。”
“李先生能拯救你脱离地狱,他是你的上帝。”我继续说。
“对,他就是我的上帝,他让我觉得我活着。但有时他也会把我抛到地狱的地狱里。”朱槿故意抖了一个机灵,表示害怕。
“十八层地狱。”
“我不用佛教用语,”她坐起身子,“地狱都是一样的痛苦,不用分层,在哪里坐着都有可能坐在地狱里。”
“你在地狱的时间多吗?”
“多……很多……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如影随行的黑暗时刻准备把我拉下去,就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都需要防着它。”
“我知道……”
她看着我,“说来听听。”
“夏娃吃了苹果后,黑暗就临到了伊甸园,这黑暗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从里面升起的,在灵里爆发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忧愁、欲望、苦难和惧怕……”
“你的意思是这种黑暗从夏娃那里就有了,并且是从里面来的?”
我点点头,“从罪来的……”
“我不能理解夏娃吃苹果之前的感觉!”
“她什么感觉?”我从来没想过夏娃的感觉。
“没有忧愁和痛苦,完美的世界,没有孤独、寂寞和绝望,我不能理解只有光明,没有眼泪的世界,我想象不出永远活在那种世界里是什么状态。”
“我也想不出……不过,人在特别幸福的时刻会期待时间静止,永远不前进,那大概就是永恒吧……”
04
在祂里面背井离乡
我见过一次李先生。他特别像《花样年华》里的梁朝伟,个子不高,忧郁安静。不是我想象中那种有钱男人的样子,富有跟有钱不是一回事。李先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再这么富有,朱槿的这棵大榕树确是无敌了。
“你是人间四月天”,朱槿靠在书柜前迷人地笑着说,她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露背长裙。
“你说的肯定不是我,”我斜了她一眼,“有什么好消息吗?”
“圣诞节,这个圣诞节,李先生就会有结果,他说决对不会再拖了。”
她所说的结果是李先生正式离婚。我竟然一时说不出,是该拥抱她替她高兴,还是该跟她断交,她终于要如愿以偿了。十年啊,可是,她继续下去会有好结果吗?
有些人知道了罪,会转头离去;有些人不会,他们会看着罪吞噬自己,就像绞肉机一样把自己绞碎,无能为力,旁观者想按下停止按钮都找不到。我除了为她祷告,什么也做不了,这样下去,也只能与她一起坐在黑暗中哀哭了。
进入到十二月,她变得心神不宁,决定她命运的圣诞节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像我这样的人,还可能有机会吗?”朱槿试探着说,“我是说……信上帝。”
“理论上讲有机会,不到死亡那刻都有机会信。”但我在心里想,故意犯罪怎么办?“记得那个故事吗?一个行淫的女人被捉奸,人们要用石头把她打死。他们来问耶稣,耶稣说你们当中没有犯罪的可以打她,人就一个个走掉了。耶稣说,我也不定你的罪,以后不要再犯了。”我加重“不要再犯”的语气。
“如果他又没离婚,你还等吗?”我问。
朱槿咬着嘴唇没出声,她看着夏俊娜的油画。那个在绿色草丛里戴尖帽子的女人,今天看起来很滑稽,不像上次看到时一派丛林女王的艺术气质。整座城市的圣诞气氛都给朱槿带来压力。那一天将成为审判她生死的日子。
圣诞节没有成为审判日。李先生再一次把时间延长了,朱槿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钻戒。“你并不缺这枚戒指。”我气愤地说。
“生日礼物,我总要收下。他还有一笔账要三个月后能处理。她妻子同意离婚了,你知道我等了这么多年,不差三个月。他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这笔钱是他唯一能带走的。”朱槿解释。
“不用跟我解释,你不是说你不在乎钱吗?”
“但是他在乎。他说不能让我受穷。”
“笑话,谎言!愚昧,无知!”我真的生气了。
“三个月后,一定会有结果。”朱槿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
“我不信。”推开她的手。
我一气之下离开了朱槿,有两周没再见她。
05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她打来电话说:“安吉,我需要你,快点来!”
我要打出租车才能去她的家。
“怀孕了!”我不相信,“你在干吗?为自己增加筹码吗?”我狠狠地说。
“生命是上帝赐予的……”
“爱还能遮掩一切过错呢,”我打断她,“别跟我提上帝,朱槿,你答应过我,他离婚前你不再跟他发生关系了!”
“可是生命是上帝赐予的,你不能否认,你说过没有意外,上帝在任何事上都有主权!”
“是,是,是,是!”我无奈地喊。
“安吉,我很痛苦,我不想成为杀人犯。这不是我第一次了,但我这次觉得是在杀人。我本打算无论他离不离婚,我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与他相爱一场,留下孩子陪伴我下半辈子,经济不是问题。”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一会儿经济是问题,一会儿经济不是问题,然后……然后呢?”
“李先生说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什么?!他不是没有孩子吗?不是特别想要孩子吗?不是两个月后就给你名分了吗?”我提高了好几个声调,“你还看不到他的谎言吗?你,你真是卑微的蔓花生!”
“上帝不是说不可以杀人吗?你说过堕胎就是杀人。我要留下这个孩子,我真的爱他,我相信他也爱我,十年,他只有我,你能说他不爱我吗?”
“别跟我再提上帝了,行吗?你们是违法的,在上帝那是犯罪!我一直不愿意直说,我都成了你的犯罪同伙了,我甚至在你期待他妻子出车祸或得癌症死掉的诅咒上有份了,我跟你一样期待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但是……”我放慢了语速,“上帝在那里,罪在那里,没办法合理化,没办法用时间来改变,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办……”
“无论我怎么选择都是错的,是吗?”朱槿任凭眼泪流淌,“我觉得在祂里面背井离乡……”
“很多人在祂里面背井离乡。”我也坐在沙发上哭了。
她开始接电话,两个小时,一直在哭。没听到她说几句话,偶尔说“但是”,然后就被那边说服了。不知道李先生用了什么魔法,第三天,她要去医院。我也成了帮凶陪着她。
李先生回来了。他心疼地搂着朱槿,说以后决对不会让她再受委屈。跟李先生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月嫂阿姨,照顾朱槿。一切都像坐月子一样,只是没有婴儿。
晚上朱槿传给我一张照片,是国外一个艺术家做的反堕胎艺术品,透明的小孩雕塑,叫做《不存在的孩子》。
朱槿说,在天堂一定会有一个孩子是她的,她会把李先生给她的钱都存起来,做一个基金,算是赎罪吧,将来帮助那些因经济原因想要堕胎的妈妈。
06
不要把痛苦带入永恒
三月,没有消息。
四月,没有消息。
五月,没有消息。
六月,三角梅已经伸到别人家房顶上了。
七月,没有消息。
八月,没有消息。
九月,没有消息。
我们继续去教堂,读圣经。读到以弗所书说,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了。
李先生每月都给朱槿钱,但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朱槿什么也不提,我也不问。
十二月,我实在忍不住对她说:“你还要再等吗?又是圣诞节了,就是最后期限吧,我相信上帝会给你勇气,离开有罪的生活,这棵大榕树会连根拔起的。”朱槿说:“它太大了,拔掉了它,我就空了,会死的,我没有力量活下去。”
“做个决定吧,朱槿。耶稣说不要再犯了!”我鼓励她。
圣诞节期间李先生回来了。我默默为她祷告,愿她跟李先生能做个了断,求上帝给朱槿决心和勇气。
我不知道上帝如何做的,但好像这一次李先生没有再拖,再见到朱槿的时候,她说,他们到头了。
朱槿进入了最后的绝望和挣扎。我真的没想到对罪的挣扎会来到现实层面。
那天晚上,我留在朱槿家里。
她突然说呼吸困难,心里好难过。这几天她一直难过。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她说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肚子里有了胎动,胎儿开始长大,越长越大,最后长出了肚子,把她缠住了。
她看见那不是胎儿,而是蛇,很粗的蛇。她一把揪住蛇,发现它并没有蛇结实的皮,而是像虫子一样的脆弱的皮,是能捏碎的,但是它越长越大,她开始拉住这个怪物,拼尽全力把它往外拽,它不应该存在自己的肚子里,这不属于她。
然后,她发现怪物连着自己腹腔里所有的脏器,但是她知道这东西一定要清除出去,她大喊了一声:“耶稣救我!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她就把怪物从自己的身体里拉了出去,然后她觉得整个人都空了。
我脑子里出现一句经文:私欲若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若长成就生出死来。
朱槿努力喘着气说:“安吉,我现在……现在呼吸……不上来,我觉得有绳子绑住了我的喉咙……”她在床上翻滚,大喊:“安吉,把你的手伸到我的喉咙里,安吉,快伸进来,我要呼吸不上来了!”
我吓坏了,以为她鬼附身了。我冲上床,按着她的喉咙,对朱槿说:“我们一起呼求上帝吧,向祂悔改认罪,今天祂必能救你!”“主啊,”我大声地祷告,“求你救朱槿,她犯罪得罪了你,她软弱无力,今天她在你面前悔改,求你救她脱离恶者的捆绑,脱离黑暗势力的捆绑,用你的宝血洗净她,旧事已过,让她能呼吸,留下她的性命!”
朱槿一直重复地喊:“救我,耶稣,救我!”
我开始唱主祷文: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朱槿你信上帝的主权吗?”我一边用手在她胸口给她顺气,一边说,“上帝是有怜悯的神,会赦免我们的罪……”
“我信……”
她还是不停地翻滚,起身摇晃床头的落地台灯,然后推倒台灯,“安吉!快把手伸进来!帮帮我!”
一点效果都没有。我冒出了一头汗。没有人能帮助我们,朱槿的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那句经文是怎么说的来着,主总会给我们开一条出路……
“安吉,我想死,死可以结束痛苦,我想死!”朱槿绝望地哭嚎在黑夜里,在这间大房子里显得格外凄凉。
“不,你用力呼吸,不能结束!”
“我喘不上来气,我要淹死了,让我快点死!”我吓得手直抖,要不要打120急救呢?我想。
“痛苦是一种感受,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它消失,”我抱住朱槿,“现在死了,你会把痛苦带入到永生,并且放大无数倍,永远存在……”
“那怎么办?”朱槿的气越来越不够用,“生死都不能!你让我怎么办?”朱槿挣脱了我的怀抱,往楼下跑去。
难道是拿刀吗?我心里惊了一下,想象出明早就是两具女尸的惨剧。
我死死地拉住她,把她拖回卧室。
我想起来了,那节经文是说:“你们所遇见的试探,无非是人所能受的。神是信实的,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在受试探的时候,总要给你们开一条出路,叫你们能忍受得住。”
“朱槿,上帝是信实的,我不知道怎么解决你的问题,我们就再一次向祂呼求吧!一定会有一条路!”
“耶稣救我!只要你能让我呼吸上来,我就不死,我的命就是你的,我就信你!”朱槿满眼是泪地向着豪华的天棚喊,我抬头望见,她家的天棚竟然还有壁画呢。
一瞬间,就是一瞬间,我亲眼见到的,声音还没散去,她就平静下来,软绵绵地瘫在硕大的床上,好像睡着了,呼吸均匀,我摸了下她鼻孔,有气。
都过去了,旧事已过。
这个夜晚我跟朱槿永远都记得。
07
阳光下的穷小子
朱槿后来离开了这座城市。她生命里的大榕树被拔掉了。她说离开了“尼罗河”,就是离开了埃及。
有三年的时间,她单身一人,没再交男朋友。她在另一座城市里找到了教会,并且加入了唱诗班。她说她会做个清心守候的女人,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再后来,她在教会里认识了一个正在读神学的男生。发来照片,一看就是个阳光下的穷小子,我不能想象朱槿如何与他相爱,朱槿还能有爱给出来吗?
神学生毕业后成了宣教士,他们结了婚。
他们有了孩子。朱槿四十二岁,终于有了孩子。
我在电话这头落泪,朱槿在那头说:“安吉,谢谢你这些年一路的陪伴,前几天,在喜马拉雅电台听到你的声音,温暖极了。”
有一天,朱槿问:“有没有师母学习的资料?”
“阳光小子要成为牧师了吗?” 我问。
“是的。” 她答。
“真好,你还用尼罗河花园吗?”我说。
“爱马仕的调香师何时能出一款上帝的花园,我再用……”
我们一起在电话里笑,笑声飘过尼罗河花园,飘过蔓花生,飘过重瓣朱槿……
作者介绍
萨拉丹丹
定居冰城的文字工作者。就职于哈尔滨市文联创作研究部。出版长篇小说《短道》及文艺评论。艺术类访谈直播节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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