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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裔女孩和非裔丈夫:在加纳的六年

境界》独立出品【神在非洲
口述丨邱姐妹
采访丨加一  贝卡
播音丨以琳

国时大儿子不满一岁,在宣教工厂我们经历了二女儿因脑积水半岁时离世;跨文化婚姻的压力让我唯有向神哭求。四个当地年轻人吃住在我家,他们也是我们的孩子。近年我们遇到的中国人越来越多。现在疫情严重,我们的住处已经半封闭,求主赐下医治和复兴。


我是美籍华人,我先生约书亚是非裔美国人,我们有三个孩子。今年是我们结婚第十年,来加纳宣教也已经六年半了。

加纳作为西非第二大经济体,是非洲最民主的国家之一。2019年是第一批非洲人从加纳西海岸被运到现今美国境内四百周年,加纳政府策划了“回归年”活动,许多生活在美国以及全世界的“加纳人”回家寻根。近年在加纳的中国人和中资企业越来越多,我的特别负担是向当地华人传福音。

截至到8月6日,这个没有一家口罩生产厂的国家已有39,075例确诊、199例死亡。我们决定留在当地服事,住处也已经处于半封闭的状态。
 


回想前面五年我们只见过两三个中国人,都不是基督徒,但去年一年就认识了11位中国的弟兄姐妹。我们深信神把我们放在这里有祂特别的心意。

婚姻带我们走进彼此的文化

我们是2009年底在一个交友网站认识的。之前约书亚已经尝试寻找另一半几年的时间,如果再没有适合的对象,他就打算守独身。而我在新加坡东亚神学院获得神学硕士之后留校工作4年后,2007年底返回美国。当时我心里有些沮丧,因为我在2000年夏天就为自己的婚姻认真寻求上帝的心意,得到的回复是“等”。

回美国后,妹妹鼓励我上网寻找,我觉得不好意思。终于决定试试之后,遇到几位都没有结果。约书亚当时在全时间服事大学生,我们一开始交往就很谈得来,后来我发现他的好几个同工刚好也是我的好朋友。因为双方年龄都过了三十,所以我们决定见过各自家人后,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障碍,就在2010年结婚。

妈妈并没有觉得约书亚是黑人有什么不合适,爸爸对文化差距可能带来的摩擦有一点担心。但他们都是服事神的人,也知道我们两个人都已经全时间服事多年,约书亚的父亲和祖母也是牧师,因为信仰相同,而且我父母的家庭很久以前就有许多亲戚嫁娶外国人,所以他们就觉得无所谓。

约书亚是土生土长的美国田纳西人。他是家里的老四,前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的父母是在美国还有法律把黑人和白人分开的年代长大的。他告诉我,他的父母在高中认识,19岁就结婚生子。爸爸结婚后做送货员,后来修理洗衣机一直到退休,同时带职服事教会,因为黑人会友家境并不充裕,没有足够的奉献可以支付牧师的薪水。妈妈是家庭主妇,把家里张罗得很好。
 


我虽然在美国长大,一直读到大学,但没有学过美国黑人从非洲被贩卖到美洲的残忍过程以及在美国受到歧视的历史。倒是婚后我看了一个电视节目,帮助不同族裔的美国人寻根。碰到黑人的时候,一般只能上溯到最多第四或第五代祖先,因为白人会记录他们贩卖的马或牛,但却不记录黑奴的贩卖。黑奴也不能期待有所谓正常的“家庭”,因为他们随时可能被主人贩卖、暴打或强奸。最近美国许多城市的示威,与社会系统中对黑人的不平等待遇有关。

我先生是他们家第一个有机会上大学的人。他放弃了银行的工作机会,他在田纳西大学读硕士期间就开始以志愿者的身分服事学生,毕业后选择加入美国的校园团契成为全职同工。

对他的家人来说,也是一种牺牲,比起带领学生来说,银行工作的收入显然丰厚得多,但是因为他的父母也是敬畏神、服事神,并且尊重儿子从神领受的呼召,就支持他,以他为荣。

住在家里的四个“加纳儿女”

结婚前我和先生就谈过他出国进修神学的可能性。我从小就有神呼召全时间侍奉和宣教的感动,因此非常支持他的想法。他从2005年开始带学生到加纳短宣,所以有兴趣到加纳一间神学院进修,我们就在2012年5月带着快一岁的儿子来到了加纳。

加纳是撒哈拉南部第一个独立的国家,全国约20%的人口聚居在首都安卡拉附近。据加纳官方统计称,国民75%是基督徒,15%是穆斯林,传统信仰也有一定影响。我们也住在安卡拉。家里除了自己的孩子,还包括四个当地的年轻人:杰米玛、基甸、盖比和班妮塔,他们也是我们的儿女。

大女儿杰米玛是我们的第一个保姆。她的家庭情况很复杂,母亲未婚先孕,她出生后由外公外婆养大,成长过程中几乎没见过爸爸。在我们家工作的四年,是她生平第一次在一个一夫一妻的正常家庭里生活,并且近距离观察到丈夫和妻子是如何沟通、如何生活的。后来她跟教会的弟兄谈恋爱时,专门带回来给我们看,希望我们为她把关。她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考取了药剂师资格证,目前一边在药房做经理,一边在做美容美发。我们一直为她祷告,8月他们就要结婚了。

基甸来我们家的经历蛮特别的。他来首都是因为亲戚答应资助他在这里完成高中学业,但来了之后却只让他帮忙家里的生意,不让他去学校也不给薪水。他亲戚的小店就在我们教会旁边,约书亚带孩子散步时路过,总会跟正在做饭的基甸打招呼。有一天他忽然问约书亚可不可以帮他完成学业。约书亚答应了,并让他住进了我们家。

上高中期间,有一阵子他突然生病,约书亚照顾他时发现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就送他到精神科医院。结果他被确诊得了伤寒,因为太严重,所以影响到脑部,幸好及时送到医院才挽救回来。基甸高中毕业了,但成绩不好,找到的工作薪水低到连自己也养活不了,于是他回到学校补习。他很有服事的心,平常在家里静静的不爱讲话,在学校却积极安排聚会,是学生们的“校牧”。如果他有心进一步装备服事,我们也会继续支持他。


盖比从小在首都长大,父亲在他十五、六岁时过世了。爸爸生前结过两次婚,盖比是父亲在结婚前有的孩子。继母对他很不好,盖比从小生活辛苦,父亲不在后就独自生活。当时有人愿意帮助他完成高中课程,但毕业前学校通知他因为学费欠缴不能参加考试,原来资助人没有缴全学费。他当时也打一些零工,约书亚有时候会付费让他帮些小忙,来来回回几次之后,了解到他的人品还不错,也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所以去年9月我们决定帮他完成高中学业。虽然中断了几年,但他的成绩挺好。
 
班妮塔是第二个在我们家帮忙的女孩子。她的父亲是穆斯林,母亲是天主教徒。父母离异之后,父亲又结了四次婚,母亲结了两次,一共生了差不多12个孩子,她排行中间。班妮塔在我们家待了半年,后来我们回国,她离开我们家后又回到父亲身边继续读高中。做农夫的爸爸没有多少钱,再加上家里孩子很多,所以我们也帮助她完成学业。她学的是秘书专业,不太好找工作。后来经人推荐去学习药剂师助理课程,但因为在农村长大,文化基础比较弱,学得比较辛苦。

杰米玛现在在药房工作,过去几年有时她回来告诉我一些工作中遇到的挑战。比如有的员工没有按时上班或被店里的监控录到偷窃行为,她会给他们机会先找他们谈谈,如果对方没有表示承认错误,愿意担当责任道歉,她会解雇他们。这并不容易,因为加纳人通常是非常注重关系的,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做恶人。她跟我分享时,会提到约书亚对她的影响,因为约书亚也是注重公正和公平的人。她说她从我们身上学习如何沟通,她也会鼓励员工读经祷告。我们真的以她为荣。

与年轻人吃住同行

这几个年轻人的经历其实就是加纳社会问题的缩影。这个农业国家,可可产量世界第二,盛产乳木果油,同时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包括金、银、钻石、铝钒矿和原油。但充沛的资源未能给多数人带来更好的生活,人们仍旧被贫穷困扰,占总人口60%的农民大都生活艰难。另外,政府缺乏决策力,教育资源不足也不平等,年轻人辍学率很高,就业率也不容乐观。

我和约书亚两个都是从非常愿意开放家庭、接纳外人成为家人的环境长大的,加上我自己相信最好的门徒造就应该像耶稣带领门徒,与他们吃住在一起而带给他们生命的改变,就是在生活当中学习。神给我们的呼召一直是教导、训练、辅导这三方面。这几个年轻人在我们家住,我们会要求他们星期天去教会聚会,鼓励他们自己读圣经,有全家的崇拜时间,一起查经祷告。不过我觉得给他们最大生命或生活影响的是包容和鼓励,当然也需要纠正和警告,不仅供应他们的生活,也为他们的未来提供意见。我觉得帮助这些年轻人不只是在信仰方面,我们真的好像他们的父母,也要帮他们懂得如何适当管理他们的收入支出、如何待人处事。
 


其实除了这几位住在我们家的年轻人,约书亚曾经带领过的校园团契学生和同工,也和我们保持联络,有重要的事情会找他谈,寻求意见。我们两个希望能够有更多机会可以帮助一些从乡村来大城市找教育和工作机会的加纳年轻人。

约书亚对造就年轻人有负担,他已经有20多年参与学生工作的经验,加上他的为人非常包容,就如他的父母亲一样,而且知道年轻人需要有年长一些的人鼓励他们、教导他们,而且他跟不同的人搭讪也蛮有幽默感,所以我们来加纳的这些年很自然就认识并且帮助了这些年轻人。

我们的机构有很多学生事工。面对西非或整个非洲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机构尝试召集不同岗位的基督徒一起,有教授、商人、政治家,共同探讨怎样以基督徒的信仰和生活影响社会的各个方面。

在婚姻中经历破碎和成长

在十年的婚姻中,我们有许多的感恩和成长。结婚之前我就祷告求神赐给我一个可以挑战我、帮助我,让我在弱点和缺乏的地方进步的伴侣。约书亚的家庭氛围是,大家谈话直来直往,虽然有时候讲到敏感问题,但因为大家知道对事不对人,都能坦诚接受。其实我的父母家人也是这样的沟通方式,不过因为中国文化,言辞还是比较小心保守一些。跨文化婚姻的挑战帮助我可以好好面对我的问题,一旦被老公指出,我常常是因为缺乏自信加上懒散所以无法突破,我也祷告求神加力,因为我知道这的确是我需要突破和顺服神的地方。

我们结婚后就怀老大,两年后就搬到加纳,一年半后在加纳生老二,一年半后又生老三。生活一直处在变动和适应之中。老二是女儿,一生下来就发现有脑积水,快六个月大的时候过世,这对我们夫妇来讲是很心痛的经历。当时我们知道有许多人为我们祷告。在加纳校园团契也有许多弟兄姐妹和学生提供实际的帮助,不管是在医院那段时间,或是孩子过世之后,都给我们很大的支持。有几次,教会姐妹或阿姨特别告诉我,她们梦到我遇到挑战,所以特别为我祷告。我想那段经历可以另外写一篇文章。

我们夫妇之间发生的摩擦,有几次真地让我想不出任何其他办法了,只有自己向上帝哭求。加上我们的宣教服事需要自己筹款,那几年我们的内外压力其实非常大。虽然事工大部分都是约书亚在做,但是经费大多是从华人教会募集的,有时候我觉得能不能筹到足够的经费都压在我的身上,全靠我的分享和联络,这不公平。在极大的压力下,我们曾经大吵过几次,感谢神帮助我们,反而从中学到了如何更好的沟通和彼此谦卑道歉。
 


直到今天,我们的婚姻虽然还是有些摩擦和挑战,但比较起初应该是有进步。我觉得不管在婚姻或服事上,我们一方面依靠神,一方面在婚前我们就认定双方都需要学习牺牲和付出的功课。至于宣教,我们两个人都是能屈能伸、愿意适应和尊重当地文化的人,我们也互相支持、鼓励对方的事工,一直努力寻求上帝给我们的托付和带领。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们还可以适应和享受我们所服事的岗位。

约书亚在加纳的神学院获得博士学位后留校任教,我也在那里一年教两次课程。这间神学院非常注重以母语来读经和探讨神学。我的学生们大概30-50岁,来自不同的背景和领域,很多是富有经验的传道人和宣教士。有一位学生是有着10万会友的教会的牧者,他在我教的《使徒行传》课上领会到母语的重要性,所以他的硕士毕业设计就是在教会查经小组、主日学使用的母语材料。感谢神使用我,藉着这样的课程可以帮助这些传道人。

历史上南美洲、中南美洲和美国的黑奴,大部分是从加纳西海岸被贩卖出去的。2019年是第一批非洲黑奴被运到现在美国的境内400周年,加纳政府策划了“回归年”活动,欢迎在美国及全世界的加纳人回家。我和约书亚一个是华人、一个是黑人,深信神把我们放在这里有祂特别的心意。

向华人传福音,为疫情祷告

我自己的另一个负担,也是特别需要祷告的一部分,就是向加纳当地的华人传福音。这个想法在2018年-2019年我们回美国述职期间已经很清晰了。全家人再次抵达加纳之后,我会比之前更留意去参加一些华人的活动。

去年春节,有个加纳姐妹阿玛通过脸书联络我。她以前曾是加纳校园团契的同工,去中国待过几年,后来还有机会到中国工作,但她感受到神带领她回加纳给当地的中国人传福音。这个呼召非常清晰,但她却不知如何开始。

我们见面后就一起祷告。后来又有一位台湾的姐妹加入我们。不断祷告的过程中,又陆续结识了从各地来的华人宣教士。我们住在加纳六年多,前五年大概只见过两三个中国人,都不是基督徒,没想到去年一年就认识了11位弟兄姊妹,神的带领真是奇妙。
 



在非洲尼日利亚有一个机构,周一到周五,一天三次为中国祷告十年。他们训练了两批尼日利亚的宣教士跟中国人传福音。我们的祷告是求神带领我们向加纳和非洲其他国家的华人传福音。加纳的教会很多,教会周围也住着很多中国人,但很少听说他们传福音给中国人。我想从接触这些教会开始,了解他们对向华人传福音的心态和障碍。在加纳的中国人大多数是做生意的或是大公司的外派人员,要看如何有机会接触他们。我认识的这些华人宣教士,大家都有同样的看见:我们的力量太小,一定要跟当地的教会合作,求神帮助我们,从挑战中找到机会。

最近新冠疫情肆虐全球,截至到8月6日,加纳全国已有39,075例确诊、199例死亡。我们住的地方处于半封闭状态。非常感恩我们的住处足够让三个孩子活动,使得关在家中的时光不那么难熬。现在约书亚在家工作,时常有电话会议,为一些刊物撰写文章,也为新学期的课程做准备,同时不忘跟当地朋友保持联络。我在家除了备课,还试着联络加纳、尼日利亚和中国的同工们一起探讨如何开展华人事工。

请大家为我们祷告,求主在疫情当中赐下平安和保护,求主赐给我们智慧、自律和信心来做祂托付给我们的工作,求主在全世界赐下医治和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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